严毓祥想了想,道:“没那么严重,不就是个村长么,咱们村有啥好争的,当上村长也不见得有多么风光。再说了,我跑到人家的厂子那是因为人家喊我过去,你说都叫我了我能不过去,你要是也闹个养猪场,我天天给你干。你以为严家这么好欺负呢?”最后这句前言不搭后的话表明严毓祥还是在意郭启胜的选举的。
严毓秀显然也嗅到了这句话的意思,拍了一下手说:“着呀!严家是不好欺负,可是咱们严家最近不团结呀,七零八散的,你说年轻一辈混的好的后生都去了城里,村里面尽剩下一些老不死的,哥,你现在是严家最有权势的人,你要是不说话,那其他股那些人就更不敢说话了。把严巷村拱手让给一个外姓人,你甘心么?”
严毓祥把手中的筷子放下,端起酒瓶子,拧开先给严毓秀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才缓缓的道:“你要说什么意思,我全部明白,但是我是绝对不会竞选村长的,你听我的,那不是一个好营生,吃力不讨好,但是咱们严家也绝对不能让外姓人欺负了。谁要是敢欺负咱们,你哥我第一个不答应。”
严毓秀见严毓祥话已经说道了这个份上,便低声道:“哥,既然你决意不干这个村长,我还打听到一件事情,你看和你有关系么?”
严毓祥看着严毓秀的眼睛,不耐烦地说:“你有话就说,不要和我藏着掖着。”
严毓秀道:“你知道咱们村后面有煤矿的事情吧?就是前几年不知道是谁先在后面私挖小煤窑,之后村里面挖煤的人就没有断过。”
严毓祥心中咯噔一下,但是表情十分平静,道:“别说我知道,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县城里都知道,屡禁不止,咱们村因为这个可是不消停呀。”
严毓秀道:“对呀,这件事情本来就咱们严家有限的几个人知道,不知道谁他妈的没忍住在后山挖了一铲子,现在闹的不好收拾了。”严毓秀着急了,脏话都说出来了。
听完这话,严毓祥嘴角轻轻一挑,道:“不管是谁先干的这件事情,总之现在已经是这样的局面了,没办法,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你要打煤矿的主意?”在严毓祥的心中,他的这个弟弟就是一个敢想敢干的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善始善终,导致他现在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没有啥正经营生。
严毓秀哈哈笑道:“别人不知道我严毓秀,你还不清楚么?我哪有那样的本事,除非你、我哥这样的人才行。”说着,向严毓祥竖起了大拇指。严毓祥面无表情,只听严毓秀又说道:“不过现在煤炭生意虽然不如以前了,但仍然不错,我听说想要打这个主意的人还不少,我听说郭启胜就是一个。”说完这句话,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又说道:“我听好多人和我说,郭启胜答应村里人,只要是选举他郭启胜当村长的,就可以到后山去挖煤!”
听完这话,严毓祥坐不住了,他一拍桌子,骂道:“他妈的!想不到这个郭启胜个头不高,野心倒是不小,后山的煤矿是老祖宗留给严家的,严家谁动我都不管,就是姓郭的不能动!”
严毓秀也是一拍桌子,“着呀,后山的煤矿岂是他郭启胜能动得了的!不过……不过……”
严毓祥道:“不过什么!你快说呀!”
严毓秀道:“不过要是郭启胜当上这个村长,可就说不定了,到时候那还不是人家想干啥就能干啥!”
严毓祥听完这话,心中一想倒也不错,不过虽然他振臂一呼严家的人大部分都要支持他,但是从他内心来讲,自己确实不想干这个村长,尤其是不想和政治走的太近,或者说压根就不想沾边。
严毓秀见他沉默不语,便撸了撸袖子,端起酒杯,说道:“哥,只要你一句话,干!我今天就给你去跑腿拉票,你放心,严巷村到不了别人的手上!”
严毓祥仍旧不说话,严毓秀着急道:“哥,你倒是说句话呀,你这是要急死弟弟呀!”
严毓祥此刻的脑子里过了各种情况带来的后果,最好只能是一声叹息,道:“毓秀,你不要怪哥,还是那句话,我不想干这个营生,不过他姓郭的要是想干我是要坚决反对,严家人又没有死绝,凭什么轮到他一个人外姓来说话!严家不论谁干你哥我都举双手赞成。”边说还边举起了双手。
听完这话,严毓秀坐了下来,拉了拉严毓祥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太激动,也坐下说话。严毓秀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再勉强你了,不过你是咱们村的标杆,我这绝对不是恭维,严巷村可以没有村长、也可以没有村委,但不能没有严毓祥!”
严毓祥听完这话,急忙摆摆手,这话他从心底里也不敢接受。他每天日日夜夜的辛苦就为了妻子孩子能过好,他从来没有想过别的,所以当别人把他抬的很高的时候,他也坚决不会接受。
严毓秀又接着道:“不管这话你爱不爱听,总之是,这次村里竞选,很大程度要决定于村里的支柱产业——养殖业,要说到养殖业,这就要取决于你了,所以村里人不敢不听你的意见。”
严毓祥听着毓秀话里有话,直接反问道:“这话我不敢当,你也不要和任何人说,不过你要说什么就直接一点,我还是那个态度,只要是严家人我就支持,只要是姓郭的我就要反对!”
严毓秀端起酒杯,一口闷了一杯老白干,才说道:“哥,那这么着,我有一个办法能阻止郭启胜这么干,就是……就是……就是我来竞选这个村长,只需要哥哥你给我站个台怎么样?”严毓秀一口气把后半部分说完。
严毓祥抬起头来,看着严毓秀,看得他还有点不好意思,眼睛不敢和自己的这个哥哥对视。半晌,严毓祥道:“好,我支持你!不过老祖宗的东西咱们不能动,这一点你要答应我!”
这就是短短的这几年发生在严毓祥身上的重大改变,以前他为了填饱肚子,为了全家人不再挨饿,从来没有想过煤炭是老祖宗的东西,甚至连法律都没有想过,但现在严毓祥也人到中年了,这几年家境也不错,混的成了村里人的“万元户”,虽然他心中没有这么想,但是俨然将自己的言行举止定位成了村里的标杆。
人的改变就是这样,有时候是学习带来的,有时候却是角色带来的。学习带来的是潜移默化的、主观的改变;角色带来的是迫不得已的、客观的要求。但不论出于哪种原因,只要这个人生活在社会中,改变就会无时无刻发生。这是适应,也是成长。严毓祥的成长就是由他在村里角色的改变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