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元搪塞一笑,没有回答她,却道,“大哥的事已然成定局了,妈妈他们既然把话同大哥说话,想来是要准备给大哥操办婚事了。这事说起来也奇怪,好好地怎么就想到要把张家大小姐说给大哥呢,总统府前时不是还忌惮着咱们李家吗?还派驻军来,一转眼的功夫就和好了?”
他是无意地一问,却不曾想宛春已经从母亲余氏那里知道了张李两家联姻的缘由,总统府肯撤兵亦是因为李家对于伯醇婚事的牺牲。
她看一看季元,良久才问他:“三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爸妈也要你娶一个不相识的女子做妻子,你可愿意?”
“当然不愿意咯!”季元一拍桌子,犹豫都不曾犹豫一下,当即回答她,“我将来必然是要娶一个喜欢的女子做妻子的,不喜欢的何必娶回家里来?”反正他……他看中晁慕言了,虽然晁家门第低了一些,但他们李家也不是那种势力的人家,何况慕言还和宛春是同学,到时候只要宛春说说话,母亲必然会答应他们的婚事的。
他还未曾想过慕言是否答应他的追求,就已经把后路都铺设起来。拍完桌子,才想起还不是自己表决心的时候,遂又坐下去,也不顾宛春戏谑的目光,挠一挠头问她:“你呢?你将来会让父母包办婚姻吗?”
她吗?
宛春低下头,想着前世里自己为自己挑选的夫婿,她也曾以为是情投意合的,到头来却发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是以对于婚姻,对于爱情,她并没有伯醇和季元那种期盼的心情,反而是忐忑得很。
她不知自己将来还会不会爱上一个人,亦不知自己将来爱的那个人会不会爱她。唯庆幸这一世她是李家的四小姐,再不会有人于身家上瞧不起她了。
兄妹两人在感情一事上大大敞开心胸谈了一场夜话才分开,待得秀儿回来,说是前厅那边战火已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湄心下课回来得早,正碰着余氏同伯醇争吵,她原是要去劝和的,哪料到局面会僵持到现在,如今回来,小小的人儿累得床都快要爬不上去了,嘴里犹道:“宛姐姐,大哥哥可真可怜。”
宛春失笑,让秀儿端水伺候她洗漱睡觉,自个儿却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宿。
不过两三日,张李两家要结亲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旧京,又两日,几乎整个中国都知道李家的大少爷要娶张家的大小姐了。
仲清远在上海看到消息,同李岚藻大大叹口气,对于伯醇为家庭做出的牺牲,她无来由觉得心酸,便和李岚藻说道:“我们李家如今也就是面子看着光鲜了,内里简直一年不如一年,他们张家全不记得当年欠我们李家的人情,如今只知步步紧逼。”
“谁说不是呢?可是老话说得好,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张家势力未曾兴起的时候,我们李家还有可用的价值。如今他们张家一步步在旧京站稳脚跟,再看那总统府满府的人马,大半是我们李家的旧部,心里岂能不惧怕?假如李家他日再生二心呢,他拿什么同李家抗衡?伯醇的婚姻,纵然是伯醇的不幸,可于张家来说,就好比是在我们李家放了一颗定时炸弹,只要他们不高兴,这颗炸弹随时都可以引爆的。”
一个张家大小姐说的话别人或可不信,可若是李家的大少奶奶说出李家要叛变的话,那么世人便都会信以为真,以后李家的路会更崎岖。
她们毕竟是闺中妇人,纵然李仲清于政治上有自己的见解,但事关李家不免有些当局者迷。然而在外人看来,张李两家这一局,下得着实让人惊叹。
连容国钧都对容绍唐道:“张家行事手段当真狠辣,烈火烹油可比鸟尽弓藏要好听得多。人都以为李家和张家结亲后,势力必会大涨,殊不知,日后李家但凡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将瞒不过张家的,更或者还会有莫须有的罪名。不过李家也不是傻子,这一招请君入瓮之计也当真妙极,有张家大小姐入门,从今往后对外而言张李便是一家了,张家再要动李家,多少要掂量掂量两府的姻亲关系。”
“张家主意虽好,却失于人心。”容绍唐将报纸一卷,倒是不屑于张家的做派,“古时朝廷没落,为保家国安宁,必有和亲公主的出现,而今他们张家把女儿出嫁到李家,想来是要走下坡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