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很安静,透过珠帘顾夜阑可以看见昨日那位男人此时正靠在软榻上,他一袭锦袍,只是面色还是那般苍白虚弱。
“进来吧,西罗九皇叔。咳,咳。”清冷如冰的嗓音飘进顾夜阑耳中,让顾夜阑微微一愣。房里一时更加静默,屋外熏风浮游,屋内竟也听得清晰。
顾夜阑眉心轻轻一蹙,轮廓优美的脸颊辐射着淡淡月华。他掀开珠帘走了进去,声音朗如珠玉:“现在可否告知一下,你如何会认得在下?”
南诏王薄唇微微抿起,一双眼眸深邃如水,“我怎会不认得你!”他的声音深沉低缓,转而又透着淡淡的无奈,“你可还记得,你是踩着谁的血走上那金座的?”
顾夜阑幽黑的双眸变得清淡,他沉默了一会淡淡开口:“成王败寇。”
南诏王眼眸如覆薄冰,他静静地看着顾夜阑,脸上的神色有些飘忽难测,很久,他才低叹一声,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杀了我。”
“我不能杀你…….”顾夜阑语音低微,脸上神色难辨,“林杜久是你的什么人?”
听到这个名字,南诏王一时有些感慨,他半靠着软榻,微微一阵轻喘,而后稍有平息才缓声道:“此乃家兄。”
顾夜阑点头:“他救过我的命。”
南诏王的唇色愈发苍白,声音有些微弱,却是带着些许轻怒:“既然他救过你,为什么你不救他!”
顾夜阑诧异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南诏王,声音低微的几乎有些飘忽:“我从没想过要他死的。”
“人已死了,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南诏王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薄怒,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无血色。
顾夜阑犹豫片刻,终是开口道:“当年之事已再难说清,无论是否是我下的命令,他的死都与我脱不了干系。只是,我也未想过他会死。”
南诏王听此脸色变了变,却没有发怒,而是慢慢平静了下来。他咳了几声,侧头思量片刻,低叹道:“即使我相信你,也解不开你我之间的仇恨了。”
顾夜阑黯然,又听南诏王说道:“我早已不是南诏王,如今,那里与我再无关系。你们,谁赢谁败都再与我无关。”
顾夜阑长吁,南诏王虽不是英明神武的帝王,但他却无端的佩服起这个男子,他对生命看得太开,正如当年的杜久,那个人也是这般的吧。
杜久的死曾经缠绕了顾夜阑很多年,在他渐渐可以平息的时候却再次让他的记忆大开。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顾夜阑只知道此刻的自己并不喜悦。
“你找我来不是为了给南诏报仇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是那般平静与苦涩。
南诏王敛去眸中一闪而逝的复杂,淡淡说道:“我虽不再是南诏的王,但他依旧是我大哥。”轻咳一声,他继续道,“在昨日之前我的确想过杀了你,只是现在不必了。”
“为何?”顾夜阑有些不解,他望着南诏王虚弱的身体一时有些怔怔。此时的南诏王好像当初的杜久。
杜久一直患有心疾,身体也有这么虚弱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杜久还曾在这样的情形下,陪自己在风中喝了一夜酒。直到第二天他心疾发作,顾夜阑才知道差点害死了杜久。
也自从那次之后他们变成了好兄弟,尽管杜久虚长他十岁,他们却从未因此有觉不妥。
思及此,顾夜阑有些难过了。杜久的死,也许是他这一生最遗憾的事情吧。自己曾为此伤心了很久,有一度,他很讨厌喝酒,很讨厌结交新的朋友。
南诏王看着顾夜阑陷入回忆的深思,自己也有些感叹,他嘴角弯起一抹清浅的弧度,缓缓道:“你救了思虞。”
顾夜阑微微一愣,慢慢侧过头,闭目却也不答了。
“当年西罗与那逆贼手下的探子遍布各国,若有想知道的,必然都能知道。”南诏王淡淡得解释,顾夜阑不可置否。南诏的能力他从没有怀疑过,当初的杜久经常会用这种方式找到他,那时的杜久也曾这么笑言过,除非你死了,否则南诏的探子就能把你从出生到现在的一言一行全部寻到手。
南诏王在顾夜阑眉间停留片刻,缓声道:“就算你救了思虞,可你配不上她。”
顾夜阑怔了怔,点点头,“我知道。”
南诏王回首,面色平静:“如果你愿意帮我们报仇,我就把思虞嫁给你,你可会愿意?”
顾夜阑神色未变,淡淡答道:“若是你,又会如何做?”
南诏王愣了一下,淡淡笑道:“真是不知所谓。”
顾夜阑亦是一笑:“也许是我太自私了,可是我不会。”
南诏王若有所思,片刻叹道:“如此你便要小心一些了,他们很快便会对你出手的。”
顾夜阑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这一日他知晓终会来临的。忽然想起昨夜的杀气,顾夜阑开口询问:“你呢?是谁要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