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片刻后,周扁就扛不住了,却并不是因为对方那深邃的眼,而是刚才那犀利的话语。
“白公子说了这许多,却不知想要何为?”
“显公子,在下是个商人,在商言利,既然已经知道公子是幕后老板,前来找公子自然是想要与公子谈些买卖上的事,却不知方便与否?”
这白圭倒也直接,不过周扁却也一时不敢相信,虽说此时王室产业刚刚起步,正欲快速发展,但周扁希望的节奏是稳步发展,宁可慢不可乱。如今即不知这白圭此人身份究竟是否可信,也不知其人品格到底如何,故而周扁也不敢胡乱答应,只得嘴上应付道,“本公子虽是老板,但这生意之事,却全凭子黑等几个掌柜的打理,某是向来不管的。”
听了这话,白圭却并没觉得意外,举起酒盏来,冲周扁道,“在下刚才言语多有失敬,无礼了,借贵家美酒一杯,特表罪意。在下先干为敬。”说着一仰头将盏中所剩酒全部饮完。
周扁见状,为表礼节,也轻舔了一小口。
白圭又道,“在下也知,这买卖事大,显公子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的,这次能见到公子之面,在下便已心满意足,既如此,我们今天便不谈商事,公子以为如何?”
而周扁心中则是飞快转着,若是此人真是个商人,倒也可以合作,再看此人观察细微,想必也是个聪慧之人,眼下王室掌管产业的乃是监甲,而他又是内宫总管,多少有点分身乏术。若是能吸收白圭真心为自己做事,那可是求之不得,不过眼下谈什么却都是早了,看这人言语中也有试探之意,周扁自不甘落后,说道,“某年幼,对这世间许多事并不明了,还望白公子莫欺我无知。”
“呵呵,公子若是无知,那这世间许多人可如何活的下去。公子年龄虽小,但行事沉稳,举止得当,便是在下阅人无数,也从没见过如公子这般少年老成的,万不敢以为公子年幼。”白圭笑道。
“白公子高抬了。某幼年便来洛阳,前几年一直闭门读书,近日才行走洛阳市井之间,偶听人说起这天下大势,列国纷争,却不甚明了,若是公子不嫌麻烦,还请白公子教我。”周扁真心说道,须知此时商人行走天下,往往消息比常人灵通,而王室却多年不与列国沟通,许多王室贵族子弟居然一辈子没出过成周,消息闭塞犹如盲人,使得周扁很是无奈。听得周扁有此问,白圭倒并无意外,樊馀也是挺直了后背,想是也关心这些。
“在下虽只是个商人,但行商之事也与天下大势息息相关,便如现在韩楚交战,必然急需大量粮草,若是能提前半年得知,早早将粮草运往新城宜阳贩卖,必然卖个好价钱,战后再贩卖草药,也是赚钱之道。”说着白圭突然一笑,“呵呵,见笑了,在下方才说不谈商事,现在却忍不住了。在下自罚一杯。”
说着端起酒盏仰头饮下,看着那满意的表情,周扁不由腹诽道,这哪是自罚啊,分明是自赏。
白圭又接着道,“说起这天下大势,首先便从这洛阳城说起。大周王室虽衰弱,但天子之名仍在,洛阳数百年没有外兵侵犯,故此洛阳城内商业发达。但这商业最发达的却不是洛阳,而是临淄和安邑。齐国为强国数百年,底蕴深厚,齐公午弑君登位,已有数年,想必已整顿好朝务,据说此人好贤如好渴,以后齐国必将兴旺。”齐公午说的是这位齐国的君主姓田名午,便是历史上的战国齐桓公,不过古时死后才封什么什么公的,所以此时就称为齐公。
这齐国之事倒是从没听人说过,周扁和樊馀不由连连点头。
“再说那安邑,洛阳之西北数百里,最早乃是魏侯之祖的封邑,经过数百年的经营,繁华逼近临淄。魏国乃是天下第一强国,西侵秦,得河西之地,南败楚,得中原大梁之地,武侯在时雄霸天下,然而谁知去年魏国却是差点亡国,可叹啊!”
原来还有这回事,王室果然是孤陋寡闻,周扁忙道,“公子请讲。”
“魏武侯在时,并无嫡子,魏武侯死后,当今魏侯魏茔与其弟公子缓争夺君位,不料那朝中大夫公孙颀也不知是为了何事,竟逃亡韩国,说动韩侯与赵侯趁魏国内乱攻打魏国,在浊泽大败魏军,并将魏侯围困在军中。当时在下听说此事也长叹许久,魏武侯在时,何等雄风,称霸于诸侯,天下无人敢挡其锋芒,不料刚身死,便有亡国之象。”
这白圭倒也会讲故事,讲到此却望向周扁轻叹一口气,“这才是去年的事,难道公子没听说过么?”
惹得周扁好不心急,摇头道,“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