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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0章 悲哉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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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木木已经踏上归去流求的大船。出海前,义家家居在晚上把在黄世仁家当秘书的天龙贰部给接回来了。伊和子则再以琴操的面目在卧龙寺露了一下脸,并高调地宣称,自已要带着天龙叁部欢儿一起去云游祖国的大好河山了,咱这新来的大小尼姑跟你们这些根深蒂固的留守尼姑们拜拜了。许仙的仇也报了,玫瑰花出手,在一月黑风高夜,悄悄的,把杭州的医官全阉了,另加一只耳。

王木木一行聚合在大船甲板上,天龙贰部谈及了众人香娘的惨死,这伊和子琴操和天龙贰叁部的喜儿欢儿三人与香娘还是相当熟的,特别是伊和子,作为琴操,有一段时间,苏轼天天招见,香娘也日日陪同,琴操和苏轼吟诗作对,香娘也常常镶金嵌玉,相映成趣。想想一个高个的北妞,性情豪爽,待人真诚,也富才艺,相貌也好,怎么的,没几天,就阴阳两隔了?而且还那么凄烈!那么悲惨!伊和子有点黯然,一闭眼,脑子里就会浮现香娘和蔼的音容笑貌,还有她的琵琶,还有她的歌声。想想,也是的,现在理解了。以前,香娘在斗诗斗唱时,常常的,既想争先出风头,又怕开罪人被边缘,很是矛盾。那时,伊和子总觉得香娘活得太累,做人太纠结,何必呐?如此计较?现在想来,她太不容易了,她命不好,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她在努力,可是,她顺从也好,她乖巧也罢,所从非人,一切努力就都烟消云散了。伊和子看了看王木木,有点庆幸,对幸福的体会又深了一层。

花仙子近期的读心术又有长进,她看了眼伊和子,她又看了眼王木木,想了想,就顺着他俩的思想,建议道:“王爷,伊公主,香娘虽然跟我们没啥瓜葛,但也谋面多次,有过唱对,也算跟我们是有缘之人。如今,香娘香消玉殒,我们就遥遥的表示一下哀思,送送香娘,好不好?”

王木木,刚才,不知怎的,想着香娘,一下子思维发散跳跃了,想起了前世从小红楼上手挽着手决然跳楼的养父母。想,香娘,一个百姓,热爱领导,却被出卖,还能有甚生趣?所以,香娘求死前,喊出了“我!恨!”两字;自已的养父母,跳楼时,一声不吭,那么,他俩的内心,有没有在呐喊?有没有这“我!恨!”两字?现在,与花仙子心照不宣的王木木,默默地站了起来,走到了船尾,看着浪花,面朝西北,跨越千里,跨越千年,深深地鞠了一个长躬,然后弯腰低头默哀。

在王木木动作时,一旁的欧洲小队四女,阿拉伯小队的四女,小智贤、伊和子等也都很识趣地尾随着王木木,站在王木木的身后,脱去了头上的头盔,低头,弯腰,一起沉默致哀。

在其他人默哀时,小郡主萧仙儿看不懂了!哎呦,这苏轼的香娘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好像从争花魁、绑许仙、烧蛇精、逮洋妞等角度言,这香娘应该是你们的敌对方阵营的人呀,虽然香娘本人并没跟你们直接有冲突,但人以群分,她的死,再惨,你们哀悼个啥?

花仙子瞪了眼萧仙儿,示意她也赶紧过来默哀!近期,特别是那次在理工院的比试,萧仙儿输于伊和子和扈北后,花仙子接着用读心术读出了萧仙儿、萧霞抹及其后面两丫环四人的口袋中有何物,他们心中在想啥。再接着,大大的炫了一把,在问答中,套话加读心,说出了这四人有多少亲戚朋友,他们的父母长相如何,家里的橱柜凳椅的数量和样式。这把四人都震懵了,搞不懂啦,这个西洋女人,她又没去过我们辽国,更不知道我们的家在哪里,她怎么会知道得跟我们一样清楚?

由于花仙子的你所思我即知的读心术,已经把辽人收拾得服服贴贴,所以,现在花仙子朝萧仙儿瞪了一眼,一示意,萧仙儿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马上挥手让萧霞抹和其它辽人一一跟进,也一一的排在王木木的身后,站着不动,低头,弯腰,沈默致哀了。

默哀了三分钟,王木木还示意大船降半旗。这下,萧仙儿看不懂了,我们已经默哀了,怎么还要降半旗?这香娘又不是鸿儒大士,又不是战场烈士,又不是精英人士,又不是你们的栋梁之士,又不是你们的亲朋好友,干吗这样隆重?

看着一脸疑惑,还很有点不以为然的萧仙儿,花仙子招手叫了她过来,坐下,有教无类,悄悄地跟她说:“小郡主啊,心里不爽,对不对?要你一个高贵的郡主去为一个卑贱的妾待低头,你是一百个不情愿,对不?唉,小郡主啊,你既然想嫁与王爷,你也得懂得王爷,否则的话,你将一生没戏!你跟去流求,又有啥意思?

小郡主,我告诉你,说实在的,王爷真是个好人。在王爷的脑中,有死者为大的观念,他认为,对死者表示尊敬,希望死者安息,可以超离这人间,是对死者的一种尊重。人都走了,即使有恩怨,也一笔勾销了,何况我们跟香娘并无严重的利益冲突,更无直接的对抗。死者长已矣,生者尚悲歌。木木王爷的这种态度,是对香娘的哀悼,也是对香娘所遭遇到的现下极不人道的妻妾制度的愤怒。

在你们中国,眼下的姬妾制度,堪称世界奇观。此一制度,打从母系氏族消失那天起,便开始萌芽,然后茁壮成长、势不可挡。用木木王爷的眼光来看,中国式的“姬妾制度”,是一种极度没有人性、极度残忍无情的制度。因为它将“阶级”带进了家庭、带进了同床共枕的人儿、带进了手足之情中间,强行把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分成了压迫和被压迫的两类。这实在是对人性莫大的嘲讽。光从制度含义来讲,姬妾制度连阿拉伯国家的“四妻制”都不如。不能不说,这是以礼义标榜的国度、以儒家为大的“仁恕”之道背后的黑色的幽默、很是讽刺。

花仙子看了眼王木木,把王木木心中的所思,讲给了萧仙儿听:小郡主啊,其实中国古人很早就对姬妾制度提出了异议。《易经》言:“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曰革。”但是,远见卓识和人性平等,强不过享乐主义和独裁专制,姬妾制度不但存在,并且发展至今,已有了一套完整的规矩。在氏族社会时期,国中有“媵制”,这是一种氏族首领才有资格实行的婚姻制度。即女儿出嫁时,岳家必须以同姓侄女辈陪嫁。陪嫁过去的姊妹或女奴,自然属于“媵妾”。

再往后,“媵妾”普及了,法律化了,便正式出现了“妾”。妾在家庭中,虽然承担着生儿育女的义务,却享受不了“妻”的待遇。为什么呢?最初的原因很简单——为妻的女子,家庭出身都要高于妾。妾一般都来自卑贱低下的家庭,甚至是战败方奉献的礼品。因此,妻为“娶”,而妾为“纳”,娶妻时送到岳家的财物被称为“聘礼”,而纳妾时给予的财物,则被称为“买妾之资”。妾,至唐宋,法律规定:“妾乃贱流”、“妾通买卖”、“以妾及客女为妻,徒一年半。”

姬妾制度,原本就是拥有财富特权男子的享乐方式,他们又岂能让规矩约束手脚?于是,在“妾”之外,更有“姬”、“婢”、“伎”等等名目。每一个名目之后,都有一群生活在痛苦中的女子,“姬婢伎”,她们事实上就是妾,但是由于没有法律地位,她们的遭遇连妾都不如。香娘就是其中的一位。

唐之霍小玉,父为霍王,母是“宠婢”,故,父亡后,她连女儿的资格都被剥夺,母女俩一起被赶出王府,沦为娼妓,郁郁而终。

唐之乔知之爱上了自己的婢妾窈娘,由于她身份低贱,身为官员的乔知之不能娶她为妻,便甘愿不婚。结果窈娘被武延嗣强夺,带着乔知之的情诗投井自尽。武延嗣迁怒于乔知之,竟将他诬陷入狱,家破人亡。

我们不说远的,就说这眼前的苏轼苏大人吧,他是个大文豪,文风豪迈,一代大家。很多人都知道他对自己的妻子王氏一往情深,一曲《江城子》令人潸然泪下。然而若是考察他对待婢妾的态度,可就足以让人目瞪口呆,不得不对他的深情形象另作评价。

苏大人一生姬妾众多,风**流韵事层出不穷,而他对这些姬妾的态度,则冷酷无情,完全如宗法制度,仅仅是将她们视作无感情的私人物品而已。苏大人贬官时,将身边的姬妾一律送人,甚至有孕之妇,他也无暇过问,这事我花仙子也想不通,床头人送人已是不堪,更连腹中是否有儿女都不暇过问,这是什么态度?苏大人一生累计的姬妾有数百人,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王朝云。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苏东坡送人、得以陪他流放岭南的姬妾了。然而当时的苏东坡虽然已经鳏居,尽管王朝云与他同甘共苦、尽管王朝云还为他生下了儿女,她仍然没有能够成为他的妻子,到她死后,苏东坡也仍然只是在她的墓碑上写着“姬人”二字。

在宋,苏大人因为是文人,对玩弄过的女性,也就无情无义而已。而有些权贵,甚至将杀妾剥皮食其肉,看着女性流着血,视花容失色为乐趣。如某宋将:“姬妾数十人,皆有乐艺,但小不称意,必杖杀之,而剥其皮,自首至足,钉于壁上,直俟干硬,方举而掷诸水。”

所以,我们的王爷,他的默哀,是对香娘的致哀,更是对现下的封建社会的愤怒,是对千千万万屈死的女性同胞的哀悼,是对当今的文官集团的虚伪自大的对抗,是对支撑这个体系的士大夫们的否认。所以,小郡主啊,你作为一个女性,你作为一个新流求人,你若想融入新环境中去,你得破旧立新,接受我们这边的理念,别的我也就不说什么了,真心诚意地低下你的头吧,不管那个姐妹是哪国人,不管那个姐妹是贵贱贫富,不管那个姐妹亲疏远近,你就在心中,由香娘而起,为这片土地上的女性朋友祈祷吧。小郡主,你现在是一意的想加入到王爷的家庭,可是,加入王爷的家庭生活,却不能进入王爷的思想情感,话不投机半句多,你说,你这能算真正的进入了王爷的家庭?说到这里,想想香娘,我想起了王爷书房里的一首诗: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

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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