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桐和杨劭最终并没有在东市的酒楼用膳,而是出东市,往南去了安邑坊一家雅静的小店。那小店位在安邑坊东北,门面挨着坊内十字街,只是个二层小木楼,店名取得也简单,就叫张家店。
张家店店内布置走的是朴拙之风,一楼大堂内放置了五六张可坐四人的木桌,都一样是清漆漆成、半新不旧,原木制的楼梯通往二楼,嘉桐他们拾阶而上,进了二楼一间小小的单间。
这单间内没有放置桌子,只在地上铺了一张竹席,竹席上摆了几个青呢坐垫,待嘉桐和杨劭进去,在坐垫上跪坐下来之后,才有人送了两张清漆小几过来,分别放在二人面前。
现在因高足家具的普及使用,像这样分食的状况已经越来越少见了,嘉桐除了出去参加宴请,还需要这样跪坐着独坐一席之外,在家里已是许久不曾体会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和杨劭毕竟不是亲兄妹,何况若严格遵守规矩,即便亲兄妹也是七岁不同席,他们这样分食倒让大家更自在。
“听说这间店做鱼鲊、鱼羹甚为鲜美,我早想过来尝尝,只恨一直不凑巧。”杨劭放松的坐在腿上,手也随意的搭在小几上,跟嘉桐说话,“知道你也爱吃河鲜,已吩咐他们去做了。”
嘉桐与杨劭对面而坐,两张小几间相隔约有一大步远,侍女们都在门内候着,这样的气氛让嘉桐也放松下来,再加上她右手边还开了一扇小窗,窗外偶而会传来坊内孩童们的玩闹声,她不自觉的便露出笑容:“原来馋嘴的是表哥呀!”
杨劭笑道:“你自己是出了名的馋嘴猫儿,现在倒来笑我!”
听了这话,嘉桐一下子想起一件旧事,顺势问道:“说起馋嘴,我还有件事想问问表哥呢!上次上巳节,大表姐说了什么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劭浑不在意的答道:“杨葳告诉我的。”
“她跟你说这个做什么?”果然是她!嘉桐分外不解,“她一向看着大表姐的眼色行事,那日她也不是没顺着大表姐的话打趣我,怎么还好意思跟你告状?”
杨劭往门口看了一眼,见守着的都是嘉桐带出来的侍女,便直说道:“她说一开始以为杨荣只是说笑,没想到说到后来竟牵扯到我,惹的姑母也生了气,她心中忐忑,这才告诉我的。又说咱们都是一起长大,她心中当你是亲妹妹一般,实在想不通为何杨荣要当着外人说那些话。”
这刁状告的!嘉桐真想不到杨葳还有这口才,不由嗤笑道:“我真想不到二表姐这样会讲话。那事我阿娘本已发作过了,她又何必要去告诉你,让大表姐再去受一次罚?再说她既然有胆子告诉你,怎不敢在大表姐面前承认,还让大表姐以为是我说的?”
“你这个实心眼的傻丫头,你当杨葳就那么甘心跟着杨荣,一辈子看她的眼色行事?杨荣要是个像你这般宽厚的还好,偏偏杨荣心胸狭小,又不甘人后,她待杨葳能好到哪里去?何况杨荣自己的前途还要看旁人的脸色,讨好她有什么用处?反之,杨葳若能讨好了我,还需要怕杨荣么?”
原来如此,杨荣今年十四,杨葳比自己大一岁,已十三了,虽然皇室公主不会太早下降,但也到了挑选驸马的时候。杨荣好歹还有周太妃能出头为她筹谋,杨葳却指不上生母余太妃,她和杨荣年纪又太接近,只依靠杨荣母女,只怕她的驸马就是杨荣挑剩了的,确实不如直接讨好杨劭。
这道理其实不难想,只是嘉桐潜意识里一直没有把十三四岁和适婚年龄联系到一起,也没想到大家真的现实到这个地步。
“至于嫁祸于你嘛,反正此事杨荣做错在先,你们俩本有矛盾,再加上一些误会,也不算什么。若是你们俩就此翻脸,对杨葳来说反倒是好事,她正可两面逢源,还能让姑母对她多些关注,何乐而不为?”杨劭语调淡然悠闲,不像是评论自己的姐妹,反而像是在给嘉桐说故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