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江初瞥了眼靠在窗边不作声的人,神秘沉重的黑色把身形衬托得更加挺拔修长,忽然心烦气躁:“我难受不关西子的事。”
阮母一看他这表情,越感觉不对劲,“你不是因为这个难受,那是为了什么?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不管阮母继续说什么,阮江初嘴巴像上了拉链,再不肯多说一句话。
半个小时后,医生从急救室出来。
阮母第一个冲上去拦住医生询问情况,不料这位英俊帅气的医生视线一偏,怒气冲冲地走到窗边,不由分说就一拳挥过去。
阮江月没躲开,生生挨了一拳头,嘴角破了皮。
“我早就告诉过你,她经受不起第二次!”
泼天。怒火在渐浓的夜色里发酵,黏稠得化不开。
阮江月脸绷得紧紧的,手指摸了一下嘴角的血渍,朝着钟牧暄的脸毫不客气还击了一拳头。
情势急转而下,两个大男人在走廊里挥戈相向,其他人都傻了眼。
伊西静悄悄移到他们身边,死死拽住钟牧暄的胳膊,担忧地问:“院长,赵曼妮情况怎么样?”
“原来是你。”钟牧暄轻叹了一口气,脸色稍有缓解,“病人以前大出血后,子宫本身已经很脆弱了,这次流产的后果就是毁灭性的。”
“她无法再怀孕了。”一句话让伊西如坠冰窖。
“大出血?”
阮母扭头去看长椅上的阮江初,萎靡沉顿,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好像一夕之间就不存在了,“阿初,你一直瞒着我和你爸,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阮母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过来人,逮到阮江月眼角流露出的一缕讶异,眼色骤深几分改了口问:“孩子是你的吗?”
阮江初听到阮母的问题反应十分冷淡,双手抱着头快要埋进两腿间,好一会儿后才摇摇头,如实回答:“不是。”
他努力搜刮脑中的所有记忆,生怕是自己记错或是忘掉了某个不该忘记的细节,可是回忆只能让他更加清醒尖锐地去面对他不愿去面对的事实,一结完婚他和赵曼妮就飞去了奥地利,而结婚前,他根本就没有碰过赵曼妮。
阮母心惊肉跳,表情扭曲得厉害,恨铁不成钢的拿手指戳儿子的脑袋:“你给我马上离婚,我们家不能找一个不三不四又生不出孩子的儿媳妇。”
急救室内的平车恰好被推出来,赵曼妮安静地躺在上面,双目紧闭,面色泛起青白色,似乎还没有醒过来。
阮江初一直看着她,平车从他坐的长椅前面慢慢经过,他却没有站起来靠近。
真相才被掀开小小一角,已经很伤人。
谁有信心可以瞒他一辈子?
“只是这种程度的喜欢,也算是喜欢吗?”钟牧暄一声冷笑随即而出,“受不了就早点放弃吧。”
话里的讥诮之意十分明显,阮江月眼里刮起狂风暴雪,揪过他的衣领,在他耳边压着声音冷冷警告:“他什么都不知道。”
钟牧暄挣开他的手,整理好自己的衣领,然后挑起一边的眉角,意味深长:“你真是个好哥哥。”
没来由的,他突然想起自己那个双胞胎兄弟,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惆怅,自从那家伙退伍回来,整个人都变了。
他在隔阂之外,那个人已经把死去的人当成自己真正的兄弟。
钟牧暄让人把平车送到vip病房,自己在后面追上。
刚结束掉一场手术匆匆赶过来的江珊,恰好撞见他紧张担忧的样子,再转眸看到平车上躺着的女人模样,震惊溢于言表,一张脸煞是绷成铁青色。
她拉住默默跟在平车最后面的伊西,语气不悦地问:“这个女人是阮江月的弟媳?”
伊西惨白着脸,定定盯着她半晌才回过神来,点了下头。
这个世界未免太小了!
江珊脸色更厌烦,说:“你知道吗?她就是钟牧暄喜欢过的女人。”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夜深人静的走廊里,几个人听的清清楚楚,阮母脸色更加难看,从她金镶玉的手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扔到阮江初的长椅上,没有余地的口吻:“卡里有三百万,付完这里的医疗费后余下全给她。这个女人以后不准再踏进阮家大门。”
说完,阮母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里,很快就离开了。
阮江初将银行卡装进上衣口袋里,低头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深抽出一口气抬头望向窗外的人:“哥,我有话和你说。”
住院楼后面有个幽僻的凉亭,石阶旁的树丛里是矮灌木高的荧光灯柱,夏夜蚊虫飞绕,几乎没有人会出现。
阮江初选了这个地方,就像站在自己心里最潮湿阴暗的地方,他掏出裤袋里仅剩的打火机,打燃,熄掉,再打燃,熄掉,皮肤上虫子的叮咬浑然不觉。
“你不用和赵曼妮离婚,也不必担心妈的话,我会处理好的。”
阮江月先开口打破僵局,他注视着弟弟脸上的表情,可光线太暗,阮江初大部分脸孔融于黑暗中,只有一双眼睛明明灭灭,格外惊痛。
“怎么处理?”
他这么硬生生拿话堵过来,倒让阮江月一下子沉默了。
阮氏企业经营到如今的庞大规模,离不开阮父阮母的忙碌打拼,于是理所当然的,少年时他就担负起照顾弟弟的责任,从阮江初幼儿园的登台演出到大学的毕业典礼他从没有缺过席,就连阮江初后来出国学习音乐遭到阮父反对,最后仍然是他安排支持他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