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你背负一个蛇蝎恶名,为你把二房给灭了。助你逃出鱼家,若然没有她,您又焉能跟太上皇成其好事?就这样,您对她也没有丝毫感情么?”凤七说到此,又道,“本王很清楚自个儿在做什么。本王也很清楚,本王爱的那个人,从来都是眼前的青鸾。”
大夫人听到此,一下别过头去。疾声道,“我只对自个儿的女儿有感情。对她,没有!”
凤九嘴角微弯,他漠漠的道,“七哥,跟她废话什么。她是杀母仇人!”
凤天绝低头理着自个儿的袖子,笑道,“可她也是朕的女人。凤舞的太皇太后。纵是将来朕死了,你们也不能动她一根儿汗毛。否则,就是犯了天下之大不违。”
凤七双眸赤红,他上前一步,怒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现在死的人是个太妃!是当今皇上的亲娘。”
凤九也上前一步,一字一字的道,“别说什么天子犯法,现在的她,还不过是个普通的妇人。跟您尚未成亲!朕要处死一个普通妇人,又有何大逆不道可言!”
他这么一说,所有凤姓子孙个个怒号。“她剐了雅妃,意图挑拨当今圣上并娘娘的关系。还捉了昭雪王为质。此等罪行,诛九族亦不为过!”
“杀了韩若雪!”
“杀了大夫人!”
院子里的人一喊,远在门外的古凌便对一众禁军道,“没听见皇子们的声音么?跟着一道喊。”
众人得令,这便齐刷刷的吼道,“杀了韩若雪!杀了大夫人!”
数千禁军一齐高声而喝,其声朗朗,震彻九霄。
太上皇忽而一笑,道,“太妃又怎样?现在她雅太妃犯下滔天罪行,朕自然是要处死她的。”
不是杀死,是处死。
两种说法相近,可意思却差之千里。前者,雅妃是个不幸的受害者。后者,雅妃却是罪有应得。
凤七怒道,“娘亲身在冷宫,已是与世无争。又岂会犯下足以要被人千刀万剐的罪行?”
太上皇抿着嘴,厉声道,“你不能进冷宫,又怎么知道她没有犯?”他环了眼在场的皇子,冷道,“朕原是想秘密将她处决了,也就是了。可你们两个蠢货却非要来跟朕兴师问罪。”
“既然你们不领朕这个情,朕就只好把事情全数说出来。”太上皇说到此,嘴角一冷。
“数月之前,冷宫进了一个戏班为那些个宫里的太妃们唱戏解闷。”太上皇淡淡的说着,眼角朝着凤九一划。“这原是皇帝的一番好意,因着唱得不错,这个戏班就此留在了冷宫。”
“结果,你们的娘亲,就跟他们的武生勾搭成奸,甚至还怀有身孕!若然朕让这个孩子生下来,你们告诉朕,你们二人要怎么在这天地之间立足?”太上皇一字一字的道。
“太妃失节,这是多大的事体!这会让皇室蒙上多大的羞辱。别人不知道,你们这些个皇子都不知道么?”太上皇说到此,一下将茶盏砸落在案。
“前因后果都没查清,就领了兵到朕这儿来要朕的女人去死。若非朕早有准备,却不是要被你们得逞了去了?”他狠狠的瞪着鱼青鸾,漠道,“至于你,鱼青鸾。朕没法儿容忍一个妖孽来做凤舞的皇后。所以,朕允你并凤九义绝,立刻离开,永远不许踏进帝都一步!”凤天绝冷冷的说着。
凤九冷笑怒道,“朕绝不会跟青鸾义绝。”
“青姣,他说不愿意义绝。”太上皇的眸光凝向坐在墙头的男子。
鱼青姣笑道,“对不起啊,泡泡。这事儿你别怨舅舅。”他说罢,这便扣紧泡泡的喉。
温浅笑嘴角一笑,她忽而以同样的动作,扣紧了大夫人的咽喉。道,“大舅爷,您猜猜,到底咱们两人谁的手快些?”
泡泡被掐住喉咙,小脸儿涨得通红。他疼得直流泪,小嘴儿却对温浅笑道,“娘子,别杀外婆。”
温浅笑瞪向他,怒道,“臭小子,现在是他们要杀你!”
泡泡笑了下,道,“可她还是外婆啊。”
孩子的声音,软软甜甜。刺痛了大夫人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处。大夫人忽而放声大悲。对鱼青姣崩溃的怒吼,“放了泡泡。青姣,别伤着泡泡。”
鱼青姣手一松,一下将泡泡搂在怀中。低道,“泡泡,疼不疼?”
泡泡吸了吸鼻子,委屈的道,“舅舅,你刚刚好凶。”
“以后,舅舅再也不会这么凶了。”他伸出小指,跟泡泡拉了拉。道,“记住舅舅的话。去娘亲那儿罢。”他说罢,这便抱了泡泡从墙头一跃而下。
泡泡从他身上下来,立刻朝着鱼青鸾疾奔而至。“娘!娘啊!泡泡来啦!”
鱼青鸾矮下身子,一下将泡泡拥在怀中。低低的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既然不肯义绝,那以后你们就再也别来我这太上皇行宫。也别提什么要替雅太妃报仇的话。滚!滚出去!”太上皇一字一字的道。
这话说出来,颇有些前尘恩怨都两清的意思。
太上皇允下的承诺,是他再不插手凤舞朝事。且,要跟凤舞皇室老死不相往来。
凤九深深的凝了一眼太上皇。一行人这便浩浩荡荡的出了太上皇行宫。一行人数虽众,可是大家都对鱼青鸾是一抹无主孤魂的事儿绝口不提。大家还是一如继往的护着鱼青鸾。
途中,凤九小心翼翼的问鱼青鸾,道,“青鸾,办完母妃的丧事,你还出宫么?”
鱼青鸾闭了闭眸,浅浅的道,“不!我要留在宫里。留在泡泡的身边。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再对泡泡出手。再也不会了!”
凤九嘴角微微而扬,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他笑道,“朕也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了。青鸾。”
鱼青鸾心中微微而叹,今儿个,她看清了所有的人。他们陪她一起而对最真实的自己,并且,没有一个人嫌弃她。没有一个人把她鱼青鸾当成怪物来看!
今儿个,她是伤心的。因为她失去了曾经舍了性命也要守护的家人。可是今儿个,她也是幸福的。因为她知道了,原来她到凤舞,并没有白走一遭。她的身边,还有那么多真心待她的朋友。这样,就够了。
办过雅妃的丧事,新帝就似乎每天都想入住青鸾殿。
可是鱼青鸾似乎铁了心,死活不愿意。问及她的贴身太监程喜时,他便只作如是回答。“娘娘近日依然恶梦连连。每次醒来都会大汗淋漓。她要奴才告诉皇上,她人不出宫,就在青鸾殿呆着。等她哪天想通了,自然会跟九爷在一起。皇上若是想她早些大好,就别做多余的事儿。否则,她就会再度离宫出走。”
她在宫里,就代表终有一天,他会打动她。
于是,某皇帝就开始了最艰辛的等待。
程喜觉着自个儿就是这个世上最可怜的太监总管。他一辈子没有过过好日子。
先前跟的主子们要么不拿奴才当人,要么就在宫中不受宠。毫无地位可言。这会子好容易被提拔来做了个青鸾殿的总管罢,结果又碰上了皇帝并这位娘娘的冷战。
其实说冷战,也不怎么正确。因为事实上,基本都是青鸾殿那位主子单方面在给皇上脸色瞧。
皇帝也是,放着三千女子,一双眼睛不知怎么就只落在青鸾殿的娘娘一个人身上。
他每天工作完,都会被皇帝唤去凤舞殿,报告娘娘一天的生活起居。有时候他在娘娘那儿伺候得晚了些,皇上也会很耐心的等到他从青鸾殿出来。
似乎他一天不听青鸾殿娘娘的事儿,这日子就没法儿过了。
皇帝总是一遍又一遍的问他,今儿个娘娘心情可好些了?今儿个朕送去的东西,娘娘喜欢么?今儿个娘娘可有发恶梦。今儿个泡皇子可有去吵着娘娘?
程喜其实没见过这么烦的男人。若然他不是皇帝,他早就已经甩头而去了。
程如玉送他出殿时,总也会对他说,“小喜,别嫌他烦。他这一辈子,心里就只会有娘娘一个人。他总是把娘娘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皇宫里头,皇帝并不是最大,其实真正的王,是青鸾殿那位娘娘。所以小喜,你好歹耐心些。在旁劝着些娘娘。让她早些让皇上进青鸾殿。皇上高兴了,咱们这些个做奴才的日子自然也好过了。”
程如玉从未跟他说过这么多话。程喜想,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自打娘娘并皇上自太上皇行宫回来之后,娘娘的心情就似乎已经开阔了许多。她虽然没有说,可他程喜却知道。她的病情一天好似一天。
这许是还要归功于娘娘的朋友们呢。他从未见过哪个娘娘,身边能有这么多的朋友。因着知道她病得厉害,他们也从不会一道过来瞧她。总是隔三岔五的进宫。带些新鲜的小玩意儿过来与娘娘。陪娘娘说些话,逗娘娘一笑,便也就心满意足了。
出得殿去,再细细的问娘娘的近况。
程喜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跟他们重复,再重复。
娘娘最近仍在发恶梦。
娘娘最近吃得多了些。
娘娘似乎不吃药便已经能睡着了。
娘娘说,想吃云龙客栈的糕点。娘娘说,想出去瞧瞧。
程喜从不知道,他一介奴才说的话,居然能让那些个身份尊贵无比的人个个那么高兴!他心里知道,那都是他们对娘娘的关心。
王爷们问起他娘娘的情况倒也罢了。最怪的是,有天他出宫省亲,才走没多远,头脸就被人用黑布一蒙,直接被人掳了去。那个人要他把娘娘的病况一分不差的告诉他。
他怕得要命,死也不肯答应。结果那人告诉他,他抓了他程喜一家老小,威胁道,如果他程喜不肯说,他就把他们全都杀死。
程喜心里害怕,这便磕磕巴巴的挑些自个儿认为不重要的事儿说着,那人原本听得心不在焉。可在听到娘娘说想吃云龙客栈的点心时,那人似乎笑了声。
那声笑,带了浓浓的惊喜。他听出来了,那人虽然对他程喜凶神恶煞,可是他对娘娘并无恶意。
云龙客栈在两国起战事时,已然撤出了帝都。如今最近的一家客栈,远在火儿城。所以,娘娘的这个心愿,怕是不易实现了。
那一晚他回宫时,提了那人给他递来的点心。千叮万嘱,非要他送到娘娘那儿,给娘娘品尝。还给他赏了一百两银子。
他心想,递个吃食而已嘛,怎么就值得一百两银子了?还是说娘娘的一点消息在那人心里,其实甚是重要么?
那一天,他终于还是没能把那人给他的吃食呈递给娘娘。因为皇帝知道娘娘想吃云龙客栈的糕点,这便连夜派人八百里加急,去火儿城带了云龙客栈的厨子回来皇宫,为娘娘做了久违的糕点。
瞧着娘娘并小皇子夫妇二人一道抢糕点,他嘴角微涩。他那儿已然凉透了的糕点,又岂能跟这儿热腾腾的云龙糕点相提并论呢?
娘娘,不会吃这些个糕点的罢。
第二次出宫时,他依旧被人用黑布蒙了头脸,往那人那儿一送。
“没吃啊。”那人声音里头透了些失望。“是她没吃,还是你压根儿就没送?”那人接着又问。
程喜涩涩的应道,“奴才没好意思送。皇上已经请了最好的厨子来做糕点了,娘娘又岂会吃这些凉透了的!”
那人沉默了许久,才落寞的道,“是啊,他待她极好,我不该担心才是。”
程喜暗自松了口气,心中暗道。他可解脱了。可他还没有感叹完毕,那人却又道,“上次不成,那就这次再送。”
程喜心里知道,若然他没法儿把糕点送去给娘娘吃下,怕是这人是绝不会罢休了。于是,他认命的再度给娘娘送了糕点过去。
娘娘见着那些个糕点,面露古怪。她凝向程喜,波澜不兴的道,“这几天本宫吃了太多糕点甜食,不想再吃了。你拿出去赏下给青鸾殿里的丫头们分食了罢。”
程喜苦命的吸了吸鼻子,这便只能奉命行事。
那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娘娘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的愉悦起来。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竟然还派了个能常常出宫采买物件的优差给他。
那人也不知道打哪儿得来的消息,知道他能隔三岔五的出宫,这便每次都派人在他的必经之路埋伏他。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他也学乖了。不用那人发问,他便一五一十的将娘娘在宫里的事情全都告诉那人知道。
那人听说娘娘把糕点全数分了给人,似乎大失所望。他一遍又一遍的问他,“她见着糕点,有没有问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程喜如实答道,“娘娘只说这几天吃了太多糕点甜食,不想再吃了。其他的,什么都没问。”
那人似乎很失望,可过一会子又高兴起来。于是,程喜回宫时,手里又多了一食盒的点心。
程喜其实很想问那人,这么关心娘娘,为何你自个儿不亲自送去宫里?可他一家老小在那人手上捏着,他哪儿敢妄动半分?
结果那天回去,他又见着娘娘的桌案上摆了一桌子的糕点甜食。
他哀哀而叹,心中暗道。这糕点,他怕是又送不出去了。结果他要将糕点拿出去送人时,娘娘却发了话。她要他把那盒糕点送至她的跟前。
然后叫人将一桌的糕点全数撤下,等他将桌子收拾干净了,方才将那食盒里的糕点摆上桌案。
很普通的四色糕点,做得远没有大厨的好。可是娘娘却小心翼翼的吃着,似在吃着山珍海味。
那一天,他头一次见着一向愁眉不展的娘娘眉眼俱笑。
他忍不住淡淡相问,到底这糕点有何特别之处,竟能教她笑得那样的开心。
娘娘告诉他,这糕点做得很是普通,可却是别人的一番心意。
他很想问,到底什么人的心意,能教娘娘这般开怀。可是娘娘似乎又不想说了。
娘娘吃过糕点,教他把剩下的端下去。等下次她肚子饿了再给她热一热。再端上来。
他见娘娘这般古怪,心里的疑惑越发的深了些。
可是这一回他临出宫前,娘娘却吩咐他,若然那送点心的人问起她有没有吃下这些个糕点,要他就说,娘娘最近已经不爱吃糕点了。
明明欢喜得要命,可却说着截然相反的话,这些个主子们的心思,真是越发的难猜了。
约莫半年后,娘娘连着数天一直在画同一幅画。那幅画里,有鱼,也有青鸾。还有一个戏水的美人儿。她画了一幅,揉掉。揉掉之后又再画。就这么反反复复。
他想不明白到底娘娘这是怎么了,生怕娘娘的旧病又复发了去。这便只好如实告知皇帝。
哪知皇帝听到这话,不由的面生古怪。这便欢天喜地的告诉他,让他入夜以后,便把青鸾殿所有值夜的奴才全都遣散了去。
圣旨一下,程喜哪儿敢怠慢。
第二日夜晚,他早早便把所有人撤下。
是夜,青鸾殿
鱼青鸾笑着将案上的画笔收起。眉毛微挑,笑吟吟的凝向正怯生生立在榻边的绝色女子,道,“九儿,好久不见。”
九儿小嘴儿微微一扬,他大胆的行至鱼青鸾跟前,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头,低道,“娘子,想死为夫了。”
鱼青鸾伸出一指,推开他的头,道,“别趁机揩油。离我远一点儿!”
“那可不成!娘子好容易不对为夫发恶梦了,为夫怎么着也得……”
他话方到此,鱼青鸾这便侧着头。淡淡的道,“九儿,这个世上。本宫只相信你。”
于是,九儿立刻得寸进尺,他搂着她的腰身,笑问,“那么娘子,以后晚上的时候,朕便都以九儿的身份留在你的身边,可好?”
鱼青鸾笑了下,应道,“九儿喜欢,本宫也就勉为其难。”
九儿似乎很不甘愿,他想了想,这便又道,“娘子,不如你嫁给朕做皇后,可好?朕这么孤家寡人的,很可怜!”他一边说,一边摇晃着鱼青鸾的身子,道,“好不好?娘子?你就给我一个名份罢。”
现在的鱼青鸾在宫里,人人都喊她娘娘。可她却没有正式的名份。她,不过是皇帝的女人。按理来说,这种事儿该着急的人应该是鱼青鸾才是,可是凤九心心念念,思前想后。总觉着是自个儿没名没份。
所以,他早就想好了,一旦进了青鸾殿,他头一件事儿便是死赖活赖,也要跟鱼青鸾要一个名份。
鱼青鸾抬起他的下颌,漠然轻笑。“做我的人,做饭要大师级。身段要火爆级。功夫要无人可及。最重要的是,哄孩子要最高级。”
她话还没说完,他便已经解开衣衫。笑道,“青鸾娘子,这样的身段行不行?”
某女在他身上停了数秒,果断喷鼻血。
流鼻血了。她掩着鼻子,恨恨的想着。他不知道自个儿是妖孽么?他不知道她这儿还年轻,正是血气方刚好年华么?
露这么多,他是存心在整她是罢!
九儿担忧的凝着鱼青鸾,手足无措的道,“娘子,为夫害你流鼻血了。不如为夫替你去去火?”他说罢,便要摆出饿狼之姿。
鱼青鸾笑眯眯的推开他的脑袋,一字一字的道,“一边儿呆着去!我这儿正火大着,你别给我添乱!”
第一晚,一直到天亮,九儿才灰溜溜的铩羽而归。他灰心沮丧,不断安慰自个儿。“至少她不会对朕发恶梦了。至少她愿意让朕进青鸾殿了。嗯,再努力一下,许是明儿个,朕就能得到名份了。”
于是,他又高兴起来。
到得第二日夜晚,他再度潜入青鸾殿。这一回,她告诉他,要得到名份,再简单不过。只要他符合了她的条件就成。
皇帝是个极懂事的,他立刻举起双手,道,“是!为夫立刻去为娘子洗手做吃食。”
于是,青鸾殿的厨房就成了某人的战场。
第一天,皇帝把厨房里的面粉全都揉了。鱼青鸾瞪着那一大坨的面团。问他,“告诉我,九儿。为什么你会以为,我能吃下那么大一团东西!你原本到底想做什么给我吃的?”
九儿委屈的道,“娘子,原本为夫是要烤烧饼给你吃的。可是那些个面粉一点儿都不听话,为夫不是把它揉得太软,就是把它揉得太硬。太软时,为夫就加面粉。太硬时,为夫就加水。结果,加着加着,这面团就越来越大。”
最后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结果那一天,整个青鸾殿的人都吃上了面团。他们心里还在想,到底是哪个人发明的面团,怎么做得这么难吃!
第二天,青鸾殿的厨房,果断的淹了大水。隔天,大家都在打扫厨房。他们其实很想问,程总管每天晚上这么七早八早的把他打发回去歇着,到底是为着什么。
难道他知道每天都有人到厨房里头来练武功么?这种破坏程度,得多少人一起练哪!
这之后整整两个月,他们每天来青鸾殿头一件事体,便是来检查厨房的状况。那两个月,青鸾殿的厨房共计淹水五次,火烧六次。还有些小问题,他们也记不清了。
轰!
鱼青鸾眉毛微跳,感觉自个儿对于这种声音已是无感了。怪不得先前他跟她许下天天给她做饭的承诺之后,就没了下文。敢情弄了这么半天,他根本就是个厨艺白痴。
他泪汪汪的对鱼青鸾道,“对不起,青鸾娘子。我又烧了厨房。”这两个月,厨房烧了重修。修了再重烧。烧烧修修,已经让宫里所有匠人都为之侧目了。
鱼青鸾终于决定对他投降。她妥协道,“这倒却是另一大师,破坏大师。”
如果鱼青鸾以为他大爷能为着她的一句话而羞愤离去的话,那她就是太天真了。只见某男一跃而起,笑道,“太好了,朕做饭终于大师级了!”
鱼青鸾很想问,他的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会比城墙还厚。
可是瞧着他这两个月为着博她一笑,弄得青葱十指处处是伤后。她终于决定放弃。她没法儿对一个为着爱她,而努力成这样的男人置气。
见她似乎终于有些心软了去,九儿又跟她商量道,“其实罢,娘子。你要为夫带孩子最高级,那也要有孩子给为夫带啊。鱼泡泡长大了,有媳妇儿带他,咱们这些个做父母的近不得他的身。大的不成了,不如咱们就生个小的来带,好不好?”
鱼青鸾瞪向他,一字一字的道,“生什么生!你的功夫练得比俏阎罗好了?”
九儿这会子却是真为难了。他绞着双手,很想告诉鱼青鸾,其实他正是那个俏阎罗。
他想了好半天,终于笑眯眯的道,“那为夫的闺房功夫比他高不就成了么?”
鱼青鸾挑了挑眉,她忽而自椅子里头一跃而起。果断的撕裂九儿身上的衣物轻纱。
“娘子!娘子!你慢点!别急!唉哟,你弄痛我了!”
“怎么,你不愿意?”鱼青鸾丢下一片红纱,一字一字的道。
九儿赶紧飞快的点头,道,“愿意愿意!”
于是第二日晨早,青鸾殿众奴回宫时,就发现地上四处散落着红色的轻纱。从那些个轻纱被人撕裂的程度来看,不难看出那人有多急色,下手有多狠。
有人进了青鸾殿,对娘娘行了凶。众奴心中一片空白,正想出去报告皇帝知道,哪料鲛纱帐内却传来皇帝漠冷的声音。
“没规矩的东西,没见娘娘睡得正香么?差人去凤舞殿取件凤袍来,朕要去上早朝。”
这会子,他们却才知道,敢情弄了这么半天,一直以来半夜来这青鸾殿,天天把厨房炸一遍的人,居然是皇上!
“所以,皇上并娘娘已经合好了?娘娘现在也不会做恶梦,也会出宫走动了?”那人听到这个消息,声音里头透了一抹欣喜。
程喜很想问那人,娘娘并皇上和好,你高兴什么!他原本还道他这么关心娘娘的病情,是因为爱着娘娘。
可这么看来,似乎又不像。他很想拿下黑布,瞧瞧到底这人是谁,为什么行事竟然这般诡异。可这人的好奇心似乎终于得到了满足,这便对他道,“成了,今儿个你便把你的家人全数领回家去罢。”
那一天,程喜也告诉那人,道,“若然您真想知道娘娘的情况,程喜还是会如实相禀。”
那人似乎笑了一阵,道,“你先前不是不愿意说么?现在为什么又愿意了?”
程喜笑道,“因为程喜知道,您对娘娘并无恶意!您想知道娘娘的事儿,不过是关心娘娘。”
那人轻轻的叹息,笑道,“倒也是个机灵的。去罢,下次我想知道了,自然会来问你。”
太上皇行宫
女子手里捧着个暖手炉,急切的问鱼青姣,道,“真的么?真的好了?这一次,不会再复发了去罢。”
鱼青姣浅笑淡淡,应道,“若然不好,她又岂会留皇上在青鸾殿过夜?他们说,她已经不再发恶梦了。娘,您可以放心了。”
大夫人重重的舒了口气,她低低的道,“咱们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鱼青姣笑道,“把自个儿变成个坏人,就是为着让她跟咱们一刀两断。让她心里原谅九爷曾经下令要杀您。娘,这么跟她老死不相往来,真的好么?您不会想她么?”
大夫人涩涩的道,“想啊!可是做人娘亲的,最想还是让她快活的过日子。青姣,咱们不能做她并九爷之间的障碍。能这么远远的知道她过得很好,就行。”
鱼青姣嘴角微扬。与其在一起痛苦,倒不如各自幸福。鱼青鸾为着他们已经背了太多的黑锅,这一回,换他们来为她背。
“可她那个没良心的,似乎真是恨上咱们了。”鱼青姣忍不住哀声叹气。
“不!她没有恨咱们。”大夫人笑得甚是幸福。“她还肯吃我做的糕点。她甚至没有让人试毒,就吃我做的糕点呢。”
“做什么糕点!你现在怀了身孕,不许再为她费心了!”太上皇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大夫人转而凝向他,幸福的微笑。她远远的凝向天际,低声遥祝。“青鸾,要幸福哦。娘亲现在很幸福呢。”
彼时,太上皇正坐到她的身边,拥着她已然略粗的腰身。笑道,“夫人,今儿个有人送来一套小衣服呢。”
大夫人转而凝向太上皇,疑惑的道,“嗯?谁送的?”
“那人说是如歌送的。可是朕派去的人回来却告诉朕,那个送衣服的人没有回王府,反而进了皇宫。”他笑着轻刮大夫人的鼻尖。道,“看来,她并不是朕想像中的无知。你送去的东西,她也只作不知呢。”
大夫人抿嘴一笑,这便急急的追问,“衣服呢?那小衣服呢?”
太上皇的面色黑了黑。可瞧着大夫人希冀的脸,这便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自怀中掏出一件鲜红的,呃,肚兜。那古怪的针线,丑陋的绣工。考验着在场所有人的审美观。
大夫人沉默了下,指尖轻触那小小的肚兜,笑道,“是她绣的,对不对?”
太上皇瞪她一眼,道,“这还用得着说么?我凤舞女子,个个秀外慧中,谁能绣出这种极品的玩意儿?”而那个人,居然还好意思说要把这件“衣服”送给他跟若雪的孩子穿!
如果这不是若雪一直盼望的,他早就撕了它了。哪儿还能让那种见不得人的东西存活到现在?
结果他那绣工极佳的若雪却道,“真好!她居然也能绣肚兜了。咱们的孩子出世,一定要让他穿姐姐给他做的肚兜。”
孩子,为父对不起你。早知道你娘会这样,为父应该把这肚兜给撕了去!
青鸾殿
程喜现在很想哭,他以为,只要鱼青鸾并皇上同了房,他就能消停了。可是,他凝着青鸾殿外跪了一地的朝臣,很想仰天长叹。
一个月前,皇帝被发现在了青鸾殿凤榻上。那一天,他特意叫人给他准备了凤袍。当时青鸾殿众人还夸皇帝呢,这些日子以来,他每天晚上都这么辛苦,好容易才进了温柔乡,他居然还有心情去上朝。
哪料他老人家穿了凤袍之后,往凤鸾殿凤椅上一坐。直接跟一众朝臣宣布道,“各位爱卿,昨儿个朕被青鸾殿的那位玷污了去。可是这会子她却不愿意做朕的皇后。朕若是没法儿将她正式升做皇后,朕这皇帝做着也太窝囊了。”
“所以,从今儿个起,朕决意不再上朝。直到她应下朕的要求。成为皇后。”
抛下这么一句,新帝便风风火火的又回了青鸾殿。
开头的时候,朝臣们还以为新帝这是跟他们说笑呢。
皇帝嘛,总也有几天想赖着不上早朝的时候。先帝那么勤勉之人,也会偶尔不上早朝。
凤九是凤帝,偶尔几天不上早朝,那也无可厚非。可也绝不会严重到真不做皇帝罢。
结果皇帝竟然真的就此再不早朝。
皇帝不理朝事,新的城池又在建设之中。很多加急奏折都没法儿及时批阅。御书房里奏折堆积如山,可是那个皇帝却不务正业,死活赖在青鸾殿不肯出来。
众大臣们先是去青鸾殿外跪请皇帝上朝。可是皇帝就是铁了心,他给他们抛出一句,道,“先成家,后立业。朕的女人至今不肯给朕正式的名份,你们叫朕有何面目面对天下的臣工。”
之后,他大爷就继续罢朝。
朝臣们暗中对天怒骂昏君当道,终日沉迷声色。这样的人,又岂能统治凤舞。
可这厢骂完了,后面又立刻有人为他开脱。
说他沉迷声色,他后宫尚虚。别的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侍寝的宫女更是数也数不清。这个皇帝后宫之中只得一个女子,且还未正名。这样的人,该说是清心寡欲才对。怎么着也跟沉迷声色搭不上半分干系。
若说他是昏君,不能统治凤舞。那就更是无稽怪谈了。这人是将凤舞从龙腾手下救出的那个人。他并鱼青鸾二人此时已然是凤舞百姓心目中的神。若有人胆敢在凤舞百姓跟前说一句他的不是,那就等着被百姓用唾沫淹死!
他们讨论了好半天,终于找出了症结所在。
皇帝之所以会弃朝不顾,原因就只有一个。
众人想起了皇帝弃朝那天说的话:各位爱卿,昨儿个朕被青鸾殿的那位玷污了去。可是这会子她却不愿意做朕的皇后。朕若是没法儿将她正式升做皇后,朕这皇帝做着也太窝囊了。
总之,朝臣们商议良久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齐刷刷的跪倒在青鸾殿门前。
“各位大人,你们回去罢。皇上说了,今儿个不会见大人们的。”程喜无奈的道。
领头的八王对程喜道,“咱们不是来求见皇上的!咱们要见的人是青鸾!”
程喜继想哭之后,又很想笑。他忍耐的深吸口气。道,“大人们在说什么呢?你们不求见皇上,却要求见娘娘。”其实他想问的是,若然你们想要娘娘替你们劝皇上复朝,那是绝不可能的。
凤八瞪了程喜一眼,这便转而对着殿门疾道,“臣凤八,求见鱼娘娘。”
“臣凤十,求见鱼娘娘。”
“臣米三通,求见鱼娘娘。”
外头的求见之声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响亮。鱼青鸾眉毛微跳,她恨恨的瞠开双眸,一字一字的怒道,“到底怎么回事!什么事儿这么吵!”她说罢,这便去推身边的男子。道,“喂,他们要见你呢。还不快去!”
凤九委屈的道,“青鸾,你听错了。他们是要见鱼娘娘。”
鱼青鸾不情愿的起身披衣,披散着头发,揉着惺忪大眼推门出去,怒道,“都吼什么吼!这么大早的找我干嘛!”
朝臣们被她一喝,脖子微微缩了下。可却越发的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他们忽而齐齐的对着鱼青鸾叩了三个响头。一齐高声求道,“娘娘!请您给皇上一个正式的名份,做凤舞的皇后罢!”
朝臣们一喊,数万禁军并宫女们也全都跪倒在地。齐声求道,“娘娘,求您做凤舞的皇后罢!求您救救皇上罢!”
他们的声势过于浩大,以致于鱼青鸾被他们吓得一下清醒了。
好他个凤九,这么多天,她推他上朝不上朝。朝臣求见他也死活不见。敢情他就是在逼朝臣们给他合演一出逼婚记哪!
她原本就已经解了心结,也重新爱上了他。这会子他把事情闹成这样,应下他,又有何妨。她瞧瞧诚意叩跪的众臣,又瞧瞧好整以瑕环胸立于她身后的凤九。一字一字的道,“众卿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