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愈发清减的面容,郁飞琼想要上前,却在目光交接的一刹那,见到她局促地退了一步后匆忙转移视线。他暗自捏紧了拳头,乌黑的瞳仁里划过一缕决然。
这次出了趟远门,丁若羽的身形也长开了些,比原本矮不了多少的陈岚高了一寸,激得她赶忙原地乱蹦乱跳开始摸高,扬言道终有一日自己也会很快长上来。
瞧得众人哈哈大笑,又散了开来各自操练。
梆子声响,一天结束,并无异常。丁若羽提了水袋正要往回走,手腕却被握住,脱离了回往土屋的大部队。
来到静谧的红柳林中,郁飞琼终于放开她,黑暗中凝视了她片刻后道:“我要回煜国了。”
丁若羽呆立在原地,轻声道:“恭喜……”
“我说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了,”他有些急躁,打断她道,“你除了道喜,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
炎国的月光依旧明亮皎洁,却照不亮他逆光的面影。丁若羽缓缓垂下头,经他这么一问,还真是无言以对。
思绪莫名飘到回来的那夜,同样的月光与树林,他身边的却站着另一个可以说是与她有仇的女子。
“没什么好说的,”她突然间有点赌气道,“祝你一路顺风。”
再抬起头,她嘴上已挂起了弧度刚刚好的微笑,礼貌而疏远道:“倘若没有其他的事,我先回去了。”
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惹得郁飞琼心底起了一阵无名怒火。
他挡住她离开的身形,将她抵在一棵树的树干上,手指快要扎进了树皮里,压抑着不让自己说话的声音过大:“我想带你一起走。”
他半张被月色照亮的脸微微扭曲,说完话后牙齿紧咬,像在强行克制自己的情绪。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还不能走。”丁若羽也放缓语调,尽量不再惹怒他。
“不能走?”郁飞琼露出奇异的笑容来,半明半暗的脸容看上去竟有些狰狞。
“难道真如旁人所言,你是那人的侍妾?”他停顿许久,终于一字一顿道。
丁若羽面上的柔和迁就消失殆尽,变得冷若冰霜。
她推开他的手,离开这狭小的空间,拉远了两人的距离后方冷笑道:“旁人的闲言碎语,你也肯信。”
“你知不知你现在的神态,同他一模一样?”郁飞琼立在原地,神情间多出一抹悲哀。
丁若羽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忽然叹了一声:“那么你同宛莲,又如何解释?”
她本不想提这件事,却也不愿被他一直揪着不放。
郁飞琼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件事,怔了怔后大笑起来,一步一步向她走去:“我和她?她只不过是你的替代品!我从没想过要带她回煜国。”
“我还是看错你了。”丁若羽苦笑道,“好聚好散,我还能继续认你这个朋友。”
“不需要。”郁飞琼自她身畔走过,控制着不再转身看她,冷冰冰道,“你终有一天会后悔。”
待他走远,丁若羽方松开了掩在袖下的手,掌心正紧握着冰凉的匕首。
昨日南宫忆传来的密信便来自煜国,随后离泓提出让她当诱饵的事,今夜郁飞琼就找上来,说要回去了……她边走边想,看来这些事之间都是有联系的。
第二天一切照旧,她没有刻意表现出对郁飞琼的疏远,也未主动找他。回想起昨夜的态度,她有些后悔,怪自己没控制好情绪,竟忘了问他一直以来都是如何筹备的。
能在天罗地网中联系上别国的暗线,并布局逃离,这本身便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大多数人即使筹谋了一辈子,到最后仍是功亏一篑。
背后一道寒光刺来,丁若羽无奈地合上眼。
这么些时日以来,她都习惯了这种眼神,不用去看也知道来自宛莲。
她探着身子看了眼大堂后方香案处打盹的弱水以及前方与幽兰打得不可开交的郁飞琼,拔了匕首向后走去,直直挡在了宛莲身前。
“我还从未跟你正面交过手,想不想试试?”她像对待其他人一般,语调平静,没有厌恶也没有憎恨,只是做了个普通的邀请。
宛莲惊愕地看着她,讷讷不语,倒退了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