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仲宣深吸一口气,缓了半天,才慢慢说道:“四殿下此言差矣。”
谢子瑜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一张小脸上已满是张狂倨傲,虽然年龄尚小,周身戾气已不容忽视,苏仲宣看着他,就觉得他恨不得将所有看不顺眼的人都拖出去乱棍打死。
世人皆知,能入上书房教诸皇子读书的,自然也不是普通人。
苏仲宣自然也有满肚子真才实学,气度更是无人能及,他见过的事多了,还没有把谢子瑜的逼问放在眼里,从容不迫道:“四殿下以为得君臣关系应该是什么样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
“难道不是如此吗?”谢子瑜从椅子上跳下来,站到他近前,仰头看着他:“如果我做了皇帝,若有谁这般与我作对,我定要将这等忤逆之人斩尽杀绝。”
一片吸气声。
这言语也太过惊世骇俗了。
谢子瑜的伴读比他年长些,懂的事情也多,他常常对谢子瑜的肆意妄为感到束手无策,就比如此时,他明明预料到谢子瑜可能会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
苏仲宣的脸色犹如寒冰,众人隐隐感觉室内温度都降了几分。
他长叹了一口气,沉声问道:“这话是谁教你的?”声音里像是凝结着冰碴子。
谢子瑜再无法无天也还是个小孩子,被太傅骤然变换的气势吓到了,畏畏缩缩的退了一小步,虽然他不明白太傅为什么要生气。
明明母妃就是这样说的。
谢子瑜的伴读心里暗暗叫苦,自家殿下也太无法无天了点,但是他又不敢有任何抱怨,还得替他解决事情,不然事后陈家人肯定不会让他好过。如此思虑了一番,他正打算自己担了这罪名,也好过二人一同受过。
他正要站出来,却有人先他一步。
“太傅息怒,子瑜少不更事,他哪里知道什么是君臣呢?想必是无心之言罢了。”
是谢青临,他眼看着苏仲宣濒临暴怒,连忙站出来替四弟说话。
他说话不紧不慢,语气沉稳,就像在陈述事实一样。
他不懂得什么大义,什么常理,只知道这个人是他的弟弟,断不肯受半点委屈。
苏仲宣定定看了他一会,摇头叹到:“罢了,罢了。”
既然如此,他什么话也不必说了。
所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想必陛下心中也自有决断吧。
只是可惜四殿下明明也是一个有灵气的孩子,就这么被淑妃养歪了。
唉。
天家的事,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评说呢?
随后便不再多言。
谢青临让惴惴不安的谢子瑜坐到自己身边,安抚似的拍拍他的头。
这都是很久远的记忆了,所有人的面孔都模糊不清。
谢子瑜甚至回想不起来小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他是有多傻?
竟然将那个人的虚情假意看做真心?
到了现在,他对谢青临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恨意。
他与谢青林站在对立的两端,中间隔着无法飞越的天堑,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他每走一步都得小心得不能再小心,生怕自己出了一个岔子,而成为整个家族的罪人。。
谢青临受封太子那日,他本来以为一切都可以到此结束。
他败了,所有人倾尽一切的努力都付诸流水,他一败涂地,颜面尽失,陈家与淑妃也该死心了。
被立为储君的不是他,是谢青临。
然而陈家还没有死心,他那个名义上的外公对他不留一丝情面,他的生母也毫不手软。
他们仍在做困兽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