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普照,汇集满地的血雨,倏然不见了,那些被暴风损坏的一切,也恢复如常了,放眼四看,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吊死鬼沙吉姗和拔舌鬼马梦瑶从树上下来,走向膨胀鬼和蒸笼鬼的时候,四个女鬼都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都显得很憔悴,很疲惫,仿佛在一夜之间读了万卷书,行了万里路。
“你们还好吗?”蒸笼鬼曹金竹蔼然问。
“不好不坏,还没有死掉,身上软软的,好像做了九次爱,刚起来。”拔舌鬼马梦瑶有气无力地说着,惨惨地笑着。
膨胀鬼康秀媚和蒸笼鬼曹金竹都笑咧了嘴,吊死鬼沙吉姗却软踏踏地笑话:“命都快没了,还老是想入非非,真是不知死活的丫头。”
“咦,毛大帅哥呢?”拔舌鬼马梦瑶惊问,“又跑到哪儿享艳福去了?”
“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吊死鬼嘲笑着。
蒸笼鬼和膨胀鬼笑而不言,走向墓坑。
墓坑中有鼾声传出,响亮异常。
膨胀鬼弯下腰,本以为轻而易举就可以把那块千钧石板移到旁边,结果是费尽全力,才勉强移开半块石板。
穷死鬼毛长生歪歪斜斜睡在墓坑里,鼾声如雷,口涎如瀑,也不知梦到吃什么好吃的东西了。
膨胀鬼怒形于色,正要一把沙子撒醒穷死鬼,拔舌鬼舌头一卷一扬,已把膨胀鬼丢到两丈开外,然后伸出有豆粒样大一个溃疡小孔的舌头,接了穷死鬼那垂涎,连连吮吸起来。
吊死鬼见状,白练飞下,也接了穷死鬼的口涎不断擦拭自己的脖子,唯恐拔舌鬼独占鳌头。
蒸笼鬼先是一惊,以为要对穷死鬼不利,手上运足了鬼力,这下见并无大碍,心情释然,使劲咳嗽了一声。
穷死鬼毛长生猛地醒来,站直了身子,白练和长舌倏然缩回了。
“好疲倦,”穷死鬼打了一个哈欠,“你们来得真不是时候,我满满一桌大鱼大肉,就这样被你们毁了——本想吃饱喝足后,也带些给你们的。”
“算了吧,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光棍的生活真是逍遥。”膨胀鬼颤巍巍爬了起来,“本大姐今天身体不好,不想打架,等哪天龙体无恙了,再教训那些偷袭我的小妞儿。”
说罢,狠狠地瞪了拔舌鬼一眼。
穷死鬼跃出墓坑,看到四个女鬼一身疲惫状,歉然说:“我堂堂玉皇村第一美男子,把你们带到这步田地,也太丢人了!无论如何,我得在今天天黑之前带你们离开这儿!”
“有这种豪气,高兴!”蒸笼鬼发觉穷死鬼其实也很疲惫,“我们群策群力,一块儿努力着离开这要命的地方吧!”
膨胀鬼软虚虚地说:“昨夜的腥风血雨,我们已领教了一夜,已鬼力大减,再经受六夜,就灰飞烟灭了,真的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毛大帅哥,打消你的妄想吧,剪刀鬼已公开声明,她喜欢自由,只听她爹的话,跟你毫不相干了。”
穷死鬼向四个女鬼一一看去,想找到一个明确的答案,膨胀鬼和蒸笼鬼脸上找到的是真挚的同情,吊死鬼和拔舌鬼脸上找到的却是一脸惊慌——听到灰飞烟灭,她俩失去了先前的坚定态度。
穷死鬼脸上掠过一丝深切的痛苦之色,很快恢复了平静,压抑地说:“我原本孤身只影,无所谓得到什么,也无所谓失去什么,大不了又变回原来的模样。我知道你们经受昨夜的那种苦楚,都是因我受累的。抛开顾忌吧,打出去——再不打出去,以后就再没有力气打出去了。”
“遇到你的亲亲宝贝拦路,怎么办?”蒸笼鬼似笑非笑地问。
“打败她,但不要毁灭她。”穷死鬼毅然说,“我喜欢她,但不能因为喜欢一个女鬼,就让所有的朋友死于非命。”
四个女鬼点点头,振奋精神,暗蓄鬼力,向石屋飘去。
石屋寂然无声,无门无窗,恍若一个实心的石刻模型。
此时,鬼力最强的,要数刚吮吸了穷死鬼口涎的拔舌鬼,前时忍耐,已是心中不悦,昨夜又受腥风血雨,苦楚无限,此时此刻已忍无可忍,拍口飞出长舌,运足鬼力,长舌犹如一道霹雳抽向了石屋。
若是往昔,长舌抽下,纵使是高山坚磐,也必将瞬间碎裂,但此时长舌抽在石屋上,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长舌反弹回来,深深嵌入沙泥之地,使劲猛扯,竟扯不出来了。
“姐妹们帮忙啊!”拔舌鬼大惊,惶然求援。
吊死鬼飞出白练缠住长舌,膨胀鬼双手抓紧长舌,三个女鬼同时使劲,各摔了一个四脚朝天,才总算把长舌拔了出来。
“没办法,这石屋太诡异了。”拔舌鬼马梦瑶叹息着,不住地擦拭舌头上的泥土。
吊死鬼不服气,甩出白练,把石屋捆扎了三圈,叫了一声“起”,猛地使劲一掣。
石屋纹丝不动,吊死鬼自己脚下打滑,弄了一个嘴啃泥。
蒸笼鬼连忙扶起吊死鬼,说:“这石屋真的太诡异了。姐姐用的力量,若是别处,可以把一辆装满水泥的大卡车扔出去十丈远。”
“没法!没法!”吊死鬼失望地摇头。
穷死鬼搔着头皮,目光缓缓转向膨胀鬼,说:“你先前不是想把这石屋砸碎吗?这下砸吧,砸碎了有奖!”
“最好奖我一杯药尿。”膨胀鬼原本有些萎靡不振,这下兴致高涨,大踏步走近那块重约千钧的大石板,看看,又摇摇摇头,抬起那个重约千斤的椭圆石头,猛跑几步,投铅球一般投向了石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