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凭什么!凭什么要把她当做弱者?
萧徴的眼再一次模糊了。
许晗靠在围栏上,那豹子再一次扑过来,许晗一个闪躲,豹子狠狠地撞在了围栏上,力道之大,只听‘咔擦’一声巨响,那少说也有成年男人大腿粗的围栏柱子居然被撞断了,同时豹子也狠狠的摔在了擂台之下,发出震天响,震起了地上的灰尘,迷了众人的眼。
传令官本就被吓得瘫软在地上,这会更是吓的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周边的护卫倒是并未害怕,都以为豹子受了这样重的撞击,应当是死定了,所以他们都没有吓的逃跑。
可没想到,豹子居然又一次摇摇摆摆的站起来,无头苍蝇一样的四处乱撞。
徐丹秀也在下面,她看到豹子被甩了出来,顿时想要去擂台上看许晗究竟怎么样。
看台上,皇帝等人也是面色大变,禁卫军统领立刻朝弓箭手喊道,”快射箭“
可谁也没有预料到,弓箭手都还没反应过来,那原本无头苍蝇一样的豹子忽然速度又快了起来,不等弓箭手听到令下后找到目标,就已经边上一个侍卫扑了过去,那个侍卫还来没得尖叫,反抗,就已经被豹子咬断了喉咙咽气了。
脸上还带着之前没有来得及收回的茫然。
这一下,所有的侍卫,以及围观的人都吓的尖叫起来,鬼哭狼嚎,连滚带爬的。
那豹子咬死了一个人,舔了舔嘴上的血迹,这可比当初许晗那红缨枪上的血腥味来的真实多了。
那不过是闻到,这可是真实被拆吃入腹的。
豹子看着面前晃动的影子,再一次要寻找目标,准备一鼓作气,再咬死一个人美餐一顿。
弓箭手的箭射道,阻挡住了豹子的攻击,但依然没能射在豹子的身上,其实,射到它身上,也是不惧的。
箭矢落在豹子的背上,腹部上,甚至眼睛上,一般的凶兽这样早就已经倒下了。
可这只豹子却不同,这些箭伤对它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它摇晃了一下,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
看台上,已经乱了,萧徴已经冲了下来,朝许晗这边冲过来。
徐丹秀正要上看台,眼角瞄到一个黑影过来,是豹子朝她这边扑了过来。徐丹秀正要攻击过来,却感觉自己被一道狠狠的力道扯了一把,撞进了一人怀里。
另一侧,赶过来的萧徴已经拔出了身上的佩剑,与豹子战斗在一处。
徐丹秀觉得这个怀抱有些硬,她回过头去,见是一脸焦急的安向初。
淑阳长公主见萧徴和豹子战在一处,顿时惊呼一声,“徵儿。”
擂台上的许晗立即转头,就看到雪豹正要朝着萧徴的脖子咬过去。
萧徴一个弯腰,钻到了豹子的身下,手中的刀刺在豹子的身上,血,溅了他一身。
可惜,豹子似乎有金刚不坏之身,刚一落地,它又起身朝前扑过去,这次,它冲的是刚刚萧徴打晕扔在地上的张阁老。
只见豹子张开利齿,朝张阁老咬去,没有人去救他,豹子兴奋极了,这一次并没有同上个侍卫那样,一口咬断张阁老的脖子,而是先咬着他的腿,撕拉一声,把腿给咬着撕扯了下来。
张阁老当即从昏迷中被痛醒,看到眼前一幕,发出惨叫,“我的腿……救命……”
没有人救他!
许晗从擂台上跃了下来,张阁老该死,其他人是无辜的,更何况场地里有自己的母亲,有萧徴,有淑阳长公主,还有其他很多人。
她朝萧徴晗了一声‘匕首’,然后就见空中飞来一个东西,她接过后,朝正在撕咬着张阁老残腿的豹子扑了过去,将匕首瞄准它的头顶就刺了进去。
先祖的书籍上记载,服用了‘阴兵散’的活死人全身唯一的弱点就是头顶正中心。
只要对准刺进去,就能将其杀死不会再活着!
她不知道对豹子有没有用,毕竟,人和动物之间的筋脉是不同的。
在场的人看到许晗的那一扑,心都提了起来,因为如果许晗没能杀死豹子,那么,她就有可能和地上那已经变成被分尸的张格拉一样,被豹子给分尸。
“晗晗……”
“小王爷……”
大家都在喊着。
萧徴更是已经提着剑,就要刺过来,想着要帮许晗一把。
徐丹秀凄厉的喊了一声,要挣脱安向初的怀抱朝许晗扑过去。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随着许晗的一声大喝,还有‘噗’的一声,许晗手中的匕首狠狠的刺入到豹子头顶的正中心,众人以为怎么也杀不死的豹子会和之前一样,甩甩头就继续站起来攻击许晗时!
众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那豹子突着眼睛,一声呜咽惨叫,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再也没能站起来,死的不能再死了。
所有人觉得有些不敢置信,似乎不敢相信豹子就这样死了,没人敢发出半点声音。
徐丹秀脚一软,瘫在安向初的怀里。
萧徴扑过去,半抱着许晗,拖着她离开豹子的身边。
全场这时响起大片惊呼与倒吸气的声音,以及尖叫。
许晗披着一身血,从萧徴的怀里出来,一步一脚地走到哭的涕泗横流,慢慢蠕动着的张阁老跟前。
她目光如刀钉在张阁老的脸上,将地上的红缨枪捡起来,狠狠的立在地上。
“张阁老!”
许晗嘶哑的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疲惫,但落在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却那样清晰震撼。
只见她身子站的笔直,手扶着长枪,垂眼睨着张阁老,
“敢问张阁老,我,许晗,够不够格做这个镇北王,有没有祸乱朝纲?这一场擂台赛,我赢还是没赢!”
她身上的银甲早就已经披满了血,上头甚至因为在和豹子的搏斗中,沾染上了豹子的皮毛。
这哪里是什么纤弱的女子啊,哪里是那些人眼里不屑的姑娘家。
她分明是自地狱而来的魔鬼!
她眉梢眼角带着冰冷,身上还带着未褪去的杀气,这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在暗示张阁老,如果他敢多说一个字,下一个和豹子一样下场的就是他!
张阁老一直都是和善为人,一直在众人眼里都是个好好先生,自从徐阁老走后,他的每一个决策都得到众朝臣的拥护。
张家是世家,在京城,乃至东元,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力量,是文人间的领袖,这种领袖和王大儒是不一样的。
那些国子监的学子为什么而来?为了声援而来,今日许晗输了还罢,赢了,她也得不到好下场。
众学子手中的卷纸,就是声讨许晗的。
可这一刻,张阁老看看四周,几乎所有人都在以震惊的目光看着许晗而不能言语。
那些学子们更是目瞪口呆,更不要说什么声讨了。
所有人的眼光中只跳跃着一种火花,那就是敬佩。
张阁老不敢再动,他咽了口口水,“小王爷,英勇过人,不输男儿,让人钦佩。”
“本官会替小王爷在内阁里求情,小王爷当得这一切的荣耀。”
萧徴在边上冷哼道,“倒是卖得一手好乖!”
要他来求情?
许晗看了眼张阁老,朝皇帝那边的方向拜了拜,
“臣,许晗,弹劾张阁老,包藏祸心,谋害朝臣,不知有没有人不服?”
有稀稀落落的声音,“自然不服。”
许晗笑着道,“如此没有仁义的人占据内阁的位置,我要弹劾他,你们竟然说不服?”
“今日不过是我一个小小的许晗,那么将来有可能是你,你,你……”
“甚至将来的疆场上,你们到时候还要说不服吗?”
许晗挑起尾音,顺势看向周围。
她扬起声音,“既然你们不服,那么,我就让你们服。”
只见她抽出萧徴佩戴在腰间的佩刀,手起刀落,张阁老的人头已然落地。
在场有很多人齐齐吸气,鸦雀无声。
皇帝仿佛是为许晗圆场一样,没有半刻的迟疑,“张云山,意图谋害朕,许爱卿救驾有功!”
是的,救驾!
没有人想到,这一场擂台,最后回事这样惨烈的状况,在场的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看着此刻她脸上的肃杀,无人不动容。
须知她这样的年纪,不管是男儿还是姑娘家,在家中不过是娇生惯养的。
那些男儿们好一点的,或者蒙了恩荫,在某个位置上混着。
那些姑娘家,在内宅里,娇娇懒懒,等着家族给她好一个好人家嫁出去做少奶奶。
可许晗呢,同样的年纪,上战场,生擒敌首,如今更是勇战凶兽。
许多年后,也许没有人再记得这一战是为何而起,可谁也不会忘记,许晗手刃凶兽的英勇。
是的,不会有人忘记的!
那一幕,是多么的震撼!
那是实实在在的生死局,她逃无可逃,不是活着,就是被豹子分尸!
可她活着出来了,她在连站三场后,在豹子的口中活了下来。
敢问天下人,那些看不起她身为女子,那些口口声声说要讨伐她,弹劾她祸乱朝纲之人,谁能抵得上她?
谁,又能低看她!
世间多少男儿比得上她?
“可惜……太凶悍了,否则娶回家去……”
人群里,有人开始唏嘘……
“娶?这样的人娶回去?让我嫁给她,我愿意的。”
那些呆愣的学子们回过神来,没有想象中,排练好的声讨,满目放光,看着许晗的身影。
是的,嫁给她!
无论那些揪着帕子吓的惊叫的闺秀,还是那些身穿长袍的昂扬男子,这一刻,都想嫁给这样威慑肃杀的小王爷。
擂台上,围栏一撤,满目的血腥,那血,不知道是谁的,这样一个女人,她想要什么,要不到?
命都想给她啊,只要她要!
这就是许晗的目的,她要的是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看不起女子,再以后的朝堂上,再也不会有人用她的身份来说事。
这些天下的人,再也不会忘记她。
许晗坚持着去给皇帝行礼,她每走一步,留下一个血的脚印。
皇帝原本站在高台上看着她,最后,他抬起脚下了高台,从侧面的台阶上下去,朝许晗走去。
君臣终是相遇,许晗跪下,拱手道,
“臣,幸不辱命!”
皇帝一脸的激动,他弯腰扶起许晗,说不出的滋味!
“朕,会彻查这次豹子事件,定然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许晗躬身道,“谢陛下。”
皇帝彻查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她,更是为了他自身的安全。
内阁里出现这样的事情,也是他用人不当。
“你好好的回去休息,朕放你半个月的假,等到假满,朕一定要重用你。”
陈理在第一场输了下去之后,就一直侍立在周围,这会见到皇帝亲自下来见许晗,收回目光,扶着腰间的长剑,不知在想着什么。
皇帝和许晗说了两句话,见她一脸的疲惫,顿时招呼道,
“快,着人送软轿过来,送镇北王回府,让太医院的院判跟在镇北王身边,一直到镇北王好起来为止。”
这是莫大的荣耀。
许晗也确实累了,这会不过是强撑着,等到软轿过来,她上去后,就靠在那里,满头满脸是汗。
软轿的踩脚上,瞬间就被染红了。
徐丹秀在皇帝走后,冲了过来,就连淑阳长公主也踩着矫健的步伐过来了,徐丹秀满脸是泪,颤抖着摸了摸许晗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
淑阳长公主在边上叹了口气,“好,好,没有给咱们女人丢脸。”
许晗朝徐丹秀挤出一抹笑容来,“娘,我没事,我可记得爹和我说过,从前他杀狼群的事,今日我不过是一条豹子而已。”
徐丹秀举起手想要拍她,可看到她身上一片红,哪里拍的下去,只是眼泪不断的往下落。
萧徴那边吩咐好金羽卫处理善后,也大步走过来。
他仔细的看了两眼许晗,弯下腰去,不顾她脸上的血污,重重的亲了两下,声音沙哑,
“咱们回家!”
许晗翘着唇,靠在椅背上,这一刻,原本仿佛不存在的痛感朝她袭来,仿佛浪潮一般,源源不断。
眼前变得模糊一片,她闭了闭眼,耳边也变得嗡嗡的,眼皮也沉重起来。
“还不走!”萧徴催促抬轿人的声音响起,又听他叫,“太医呢?马车……快,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