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帐内一片寂静,众人的目光都有些怪异。
萧徴忽然一个激灵。
他本就是极为聪明的人,昨日因为许晗受伤,再加上许昭的碍眼,让他有些失了分寸。
对于那些和十一娘亲昵的事,在房里做做还好,跨出门来却不能够。
他自己不要紧,要紧的是许晗是许家军的元帅,没得让下面的人瞧见,低看了她。
至于那三座大山,更用不着刻意,他这样的好,只要和平常一样,定然是能得到他们的青眼相加。
徐修彦么,他心头嘿然。
想到此,萧徴仿佛没察觉大家异样的眼光,而是巧妙的又扶了扶许均身后的枕头,道,
“当初我祖父病了,我也是这样服侍他的,许伯父和祖父一样,都是值得尊敬的人,是以有些失态。”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
说到老驸马,大家脸色肃了肃,老驸马当年也是一名悍将,当年先帝也并没有因为他是驸马而弃用,反而让淑阳长公主跟着老驸马一起上战场。
夫妇俩确实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长相好的人总是具有天然的优势。
萧徴无可挑剔的相貌,配上他温和有礼的姿态,再加上战场上和许晗配合默契,将敖康给俘虏了。
让大家又纷纷的收回刚刚那异样的眼光,只觉得他和许晗确实是感情不错的兄弟。
他们不应该那样看待萧世子的。
于是,萧徴不过一会,又转变成了一位聪明果敢,吃苦耐劳的坚毅青年。
范知春摇着扇子,温和的将许晗准备让徐修彦做的事情说了一遍,道,
“徐探花背后到底还有个徐阁老在,要是弄个不好,霍家……”
他想说霍家就是前车之鉴,但霍七在场,他也不好在揭人伤疤,于是将话给咽了回去。
萧徴沉吟道,“徐修彦从来不是个多事的人,他这个人未必会听从家族差遣。”
“否则,不会来边疆。”
范知春自诩为军师,可这会觉得自己愁的头发都白了。
许晗叹了口气,“徐修彦年少成名,绝非浪得虚名,我会去好好的说服的。”
说起来,霍晗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徐修彦,她又哪里能够知道他真正的想法呢?
不过,曾经霍晗确实是仔细且用心琢磨过徐修彦这个人,知道他心中藏着个大抱负。
或许,可以用这个来说服徐修彦?
萧徴听了许晗的话,心头微酸,晗晗从来都形容过他年少成名呢。
不过,他心头酸归酸,面上却是一点都没表露出来,淡声道,
“我也算和徐修彦有些熟悉,我去吧。”
许晗看了眼萧徴,他和徐修彦熟悉?他怎么不知道?
不说霍晗那个时候,就是成为许晗后,她知道的萧徴可是和徐修彦井水不犯河水,大有仇敌的状态。
只听萧徴继续道,“今日我和小王爷一起去地方阵营里走了一遭,又听大家说起北蛮援军的事情。我觉得,战术应该可以修整一下。”
说着,他带着大家走到了沙盘前,开始细细的说了起来。
……
徐修彦到军中之后,很低调,该操练的时候操练,该休息的时候安安静静的休息。
他也没有得到什么特殊的待遇,住的是士兵们的大通铺。
今日无战事,徐修彦从外头掀帘进了歇息的帐篷时,就见到里头坐着一个人。
他走了过去,在那人对面坐下了。
对面的来人斟了盏茶推到徐修彦的对面,随口对徐修彦说道,“请随意。”
徐修彦大约是渴了,鬓角有些细密的汗珠,他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水。
“如何?”对面的人问道。
徐修彦淡淡地道,“不过是解渴的水,要如何?”
对面的人淡淡一笑,“也是,我们也没什么要和对方聊天的兴致,不如说正题吧。”
徐修彦看向对面的人,“萧徴,你找我何事?”
萧徴挑眉,“难道不应该是你找我么?”
徐修彦嘲讽道,“我要找也应该找许晗,或者她来找我,你?”
萧徴闻言脸色冷了下来,却并没有发作,说话的语气更是平淡了些,根本听不出喜怒,
“徐修彦,不要想着激怒我。”
徐修彦脸色一如既往的淡漠,“怎么,你生气?”
萧徴笑道,“不,我为何要生气?就算她来找你,也不会欠你什么人情。你不是说要救七叔吗?”
他恶意的笑了笑,“你这样又做给谁看呢?”
“我来找你,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徐修彦点点头,“所言甚是。”他转了转手中萧徴带来的茶盏,垂眸道,
“我知道你想要找我做什么,这个时候,除了我,没什么人能去。”
“你想来说服我,可惜,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因为我不会让你成功。”
“这是和我下战书了?”萧徴不置可否冷哼一声。
“战书?我以为早就下了!”徐修彦自己给自己又斟了盏茶,一饮而尽。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说你的结果吧”萧徴似乎不想再与徐修彦说什么了,懒洋洋地道。
“我可以去帮你说服北蛮的雄鹰部。”徐修彦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了今日的结果。
“你帮我?”萧徴有些讶异。
徐修彦,“不是帮你是什么?你既然说是你们之间的事情,那我当然是帮你了,你不想她来欠我的人情,那就你来欠吧。”
“别的不要说了,就说你要不要吧。”
萧徴但笑不语。
“我不仅仅能说服雄鹰部,还能让你们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北蛮军队,这个买卖对你来说很划算。”
萧徴很准确的抓住了徐修彦话里的两个关键字,“买卖?”
徐修彦挑眉,“自然,不然凭什么白白答应你?”
萧徴并未反讽回去,而是问道,“你的条件!”
徐修彦看着萧徴,“我要你从此以后和许家保持距离。”
萧徴闻言,双眸微眯,心头嗤笑,开什么玩笑,和许家人保持距离?
徐修彦看向萧徴道,“这对你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吧?你从前不也是个我行我素的浪荡子么。
对你来说,许家的人不是你该碰的。”
“你和许家有什么关系?”萧徴问道。
徐修彦面无表情,“没有半分关系。”
萧徴摇头,“我拒绝。”
让他和许家人保持距离,那就是远离十一娘,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他狐疑的看向徐修彦,只觉得他有些奇怪。
萧徴似笑非笑的看着徐修彦,“你让我和许家人保持距离,那你呢?”
徐修彦并没因此而被问倒,反而是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我也不会靠近的。”
因为他不够格!
不过他心头所想外人并不知道。
萧徴闻言一愣,似乎没想到徐修彦会这样的说,以至于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抱歉,我不会和许家人保持距离,你可以提其他的条件。”
“更何况……”萧徴顿了一下,“你既心头有着大抱负,少数人的命不救,要救大多数人,那么,你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徐修彦沉默了片刻,“也是。”他垂着眼眸,浓密的眼睫毛遮盖住了他漆黑的眸子,透不出半分情绪。
“萧徴,在你看来,你的亲人,还有那些被你忽悠的金羽卫兵士还比不过一个……她吗?”
这几话对萧徴来说带着指责和鄙夷。
萧徴并没有恼怒,而是弯了弯唇角,看着徐修彦一字一句地说道,
“也许你的抱负太大,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信任自己的兄弟,这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和胆量。”
“我在边关,何尝不是保护我的亲人,我带着金羽卫的弟兄来到边关,又何尝不是对他们好?”
“徐修彦,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要让我小看了你。”
徐修彦冷笑。
萧徴从徐修彦的帐篷回到主帐,里头只有许晗在,见到萧徴回来,许晗一幅准备要与他谈正事的样子。
一个是萧徴说的战术还有不懂的地方,另一个也想知道徐修彦那边的结果。
萧徴慢慢走到许晗面前,许晗看了他一眼,站在摆着沙盘的桌案前。
萧徴很顺手地把许晗抱在怀里。
许晗看了看帐子门口,推推他,“说正事,放手。”
萧徴懒洋洋地,“不放。”
他只能控制自己在人前的时候一本正经,不给晗晗造成困扰,可没控制自己人后也君子之风。
而且,他轻轻地笑着道,
“我要一直抱着你,一直到我们将来一同在同一幅棺材里安眠。”
许晗忍俊不禁,不过还是面无表情地说道,
“还真没听说哪家同葬是躺在一幅棺材里的。”
萧徴握着她的手,得意洋洋地道,
“规矩是人定的啊,到时候我就自己画棺材的样子,定做,要多宽就多宽,要什么样就有什么样。”
许晗心头觉得自己真是高看了萧徴了。
他明明只有九岁的智商。
不,八岁,不能更多了。
“徐修彦答应了吗?”许晗推开萧徴,问道。
萧徴点头,“答应了,不过具体的要怎么操作,还要细谈,虽然我恨不得他死,但是他真要让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北蛮人赶出去,我也就敬佩他了。”
外头,白灼的声音响了起来,“属下见过元帅。”
许晗听到白灼的话顿时动了动身子,萧徴也迅速的放开了手,两人都后退了一步。
帐帘被人撩开,白灼朝里头眨了眨眼,魏廷面无表明的跟在后面,进来的许均看到里头的萧徴,愣了愣,
“你的事情办好了?”
许均的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虽然许晗和萧徴此刻两人站在沙盘前,好像在讨论战事,没有任何的亲密之态,但是许均就是觉得那里不对劲。
萧徴是知道许晗的真实身份的,也并没有捅出去。
更是帮了很大的忙。
萧徴那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的大纲还没派上用场就被他给撕了。
他客气的与许均打招呼,“许伯父。”
许晗则道,“父亲,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
许均先是于萧徴打招呼,然后才道,
“刚刚回去,躺下时,想到点事情没和你说,就过来了。”
“萧世子,不知徐探花那边怎么答复的?”
萧徴笑道,“徐修彦已经答应了,只是还需要我们配合。”
许均点头,“那配合就是了,战事能早一天结束就早一天结束。”
说完,又道,
“世子辛苦了,既然成了,那你就去好好休息吧,这段时间你也累了。”
萧徴没有说什么,像许均行了一礼,然后就退了出去。
等到萧徴走了,许均这才站在沙盘前,双手环胸,看着许晗,
“你跟那个萧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严肃,眼神也非常的严厉。
许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实话实说还是隐瞒。
她和萧徴成事了的事情她可以坦然的告诉母亲,可父亲这里,就有些难以启齿了。
她和萧徴已经越距了,这是被世俗所不容的。
如果她还是霍晗,那她肯定不会这样。
可是,她已经重来了一次,很多在别的女子看来极其重要的东西,在她这里一文不值。
她不在意规矩名誉,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甚至不在意结局如何。
可许家还有徐丹秀,是她认同的亲人。
许晗心念电转,盘算着该如何的告诉许均才是最好的。
谁知许均冷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道,
“别给我打马虎眼,你老子我是过来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心里跟明镜似的。”
“我就奇怪了,明明你身份瞒的好好的。怎么忽然会被他知道?“
这会许均的伤明明没好,却依然中气十足的的,也不给许晗说话的机会,背着手,不断的转圈,一边转圈一边说,
“我和你说,这男人的脸不能当饭吃的,你说你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他,这让你老子怎么办哟。”
“你这个样子,想要光明正大的成亲是不行了。可万一你看上普通点的,我和你娘狠狠心还能把人抢来给你压寨。”
“你说,你看上他,让你老子和你娘怎么办?”
许晗,“……”
她看着仿佛炸毛的猫一样团团转的许均,真的明白为何当初徐丹秀为什么看上他了。
原来私底下,他竟然是这样的。
许是这一次许晗的那一箭,从许均醒来后,在她面前再也没有什么摆什么谱,而是平和的好像一个普通人家的父亲。
当然,该算计的时候,还是不忘算计。
她不敢告诉他,其实那个不好抢的人已经被她扑倒了。
怕真的将重病未愈的许均气出个好歹来。
别看他中气十足的指着她鼻子骂,军医说了,要不养个几年根本养不好。
由此也可以想象得出,当时他在敖康那里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也能想象得出,敖康这个人多么的恶劣,许均身体上的伤早就已经愈合,可身子却因此而败了。
许晗琢磨了半天,没琢磨出半个字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