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头大呀?专政队跟着,你还能翻了花儿?”赵大炮听了这句话,马上反问了一句说,“知道吗?当年的专政队都是手里拎着专政棍儿,你不老实就拿专政棍儿捅你。自古都是鼻子大了压嘴呀,你还能咋的?倒是听说牛行店那边有个叫五愣的,不给骟,还拿着刀子要捅大队干部,结果咋的?让上面来人绑起来活生生地给骟了。”
“就是啊,自古都是一个道理儿——民不跟官抗。不管你多有种,不管你的头有多大,都抗不过的。不过,他们有他们的千条计,咱们有咱们的老主意,鞋底子抹油溜了,让他们抓不到屁影儿,还能拿咱们啥办法?”一个很老道的声音这样说。
“咱有咱的老主意,人家有人家的千条计。你觉得咱们的家伙什儿虽说在咱们裤裆里长着,其实也在人家手心里握着,这跟骟猪骟羊一个道理儿。猪再倔羊再欢,总归是在圈里圈着。咱们想把它劁了骟了,它还能长出膀子飞出圈去?咱们也是一样,就算是溜,又能溜到哪儿去?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离开这几亩地,咱们还真的没个活路。想骟你了,咋的你都没辙儿,挖地三尺也能把你给找出来。我估摸着这骟人的事儿不是哪一个地方的事儿,应该是整个国家的事儿,哪儿都在骟人,你跑到哪儿都是一样,给抓到了一样地骟了。只是可惜了,给骟了之后再也不能要孩子了。我琢磨着要是这个时候女人能一下子跟老母猪下崽儿兔子生羔子似的就好了,一窝噗噗唧唧屙出来十个八个的孩子,骟就骟吧,反正他们也不能再把孩子给塞回去。”一个无可奈何而又很遗憾的声音。
“家可以不要,但咱们的家伙什儿不能丢,真的老老实实地给他们骟了,就对不住老祖宗了。老祖宗给咱们传下来这个东西,是要咱们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我看啊,还是躲着他们吧,能躲多久就躲多久。实在躲不过去,那是咱们命里就该这个时候成为太监。”一个家伙接着前面的人的话说,“咱们就跟他们兜圈子转悠,能躲掉就躲掉,躲不掉就算。”
“骟人的专政队万一到了咱们这个寨子里,倒是老光棍和马老抠不担心会被骟了,他们两个的家伙什儿就是撒尿用的,没地方日弄去,也就免去被骟了。”一个家伙这个时候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嘲讽,竟然扯到了老光棍和马老抠。
“别瞎扯,让他们两个听见了多不好!这话,不是在笑话人家两个没有女人吗?”马上就有人这样不满意地制止了这样的说话。
扯到老光棍和马老抠的那个家伙马上就没了言语,似乎已经感觉出自己这样走嘴跑风说的话有些伤老光棍和马老抠两个人了,照着自己的嘴巴啪唧啪唧拍了几巴掌,算是对自己伤了老光棍和马老抠的一个惩罚。
这个时候,赵大炮很响地干咳了两声,像唱曲儿的临上场前的清嗓子。他这两声干咳,倒是把整个老椿树下唬得一下子安静了,几乎所有的人都转过脸瞅着靠着老椿树的赵大炮。尽管赵大炮的身影子在这样的新月马上就要落地儿的天色里显得很模糊,但他嘴里给他抽得一明一暗的老烟袋,似乎在向人们显示着他在这个传闻中的权威。赵大炮干咳了两声之后,并没有马上开口说话,而是接着抽他的旱烟袋。他这样的举动,把人们唬得更是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他赵大炮到底接下来会说出啥样子的稀奇。
“这个世道儿是变了。”在不少人的追问下,赵大炮这才拔开嘴里的旱烟袋,这样叹了一句说,“以前吧,上面催着要多生快生,不是有那句口号吗?——‘多快好生(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就是要人多生快生。这才几年的光景呀,不让生了,还要把人给骟了。这就有点儿逆天理了。”
人们见赵大炮并没有说出别的啥子稀奇来,马上都纷纷泄了气儿似的叹了一声。但是,赵大炮关于骟人的传闻还是让人们心里不踏实,这事儿,也不能因为赵大炮平日里云山雾罩地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就不当一回事儿。这次还真得当回事儿出去打听清楚了,万一赵大炮这次说的是真的,还真得提前想个法儿,就像刚才有人说的那样,能躲就躲,能跑就跑,通竹竿似的,通一节儿是一节儿。尽管人们对于最终是不是能够躲得掉心里根本没个准儿,但似乎除了躲之外,也没有啥子好的办法,
人们一阵议论之后,最后似乎达成了一个共识,就像当年打日本鬼子似的,采用游击战术,严格遵照毛领袖的“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教导,说不准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在新月落地之后,人们这才各自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