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喜一愣:“教诲?这怎么敢当呢?”然后笑着问柴东亮道:“都督还没介绍您这几位朋友呢,燕喜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燕喜的生意极为动人,只是体型已经臃肿不堪,柴东亮总觉得怪怪的,感觉这么悦耳的声音不应该出自一个肥婆之口。
“哦,这位是向原先生,这位是阿德哥,这位是炳麟先生。这位是我的小兄弟方慕辰。”柴东亮一一介绍道。
燕喜一一向他们打了招呼,突然惊呼道:“您莫不是名震天下的章炳麟先生?”
章太炎哈哈大笑道:“什么名满天下?一点虚名不值一哂罢了!倒是刚才听见燕喜姑娘教诲那些青楼的姑娘,章某受益匪浅啊!”
燕喜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刚才骂那些雏记的话语,他们都听见了,不禁脸上一红。
章太炎笑着道:“既有了四德,如何可以没有三从呢?刚才受燕喜姑娘的启发,想起一个故事,可以和燕喜姑娘的四德配成一套。”
高楚观急忙道:“请先生讲来听听。”
章太炎从桌上拿起一支烟卷,燕喜要亲手替他点上,他连忙推脱,最后还是一个小丫鬟帮他点燃了。
“话说前清的时候,正赶上大比之年,绍兴有个姓赵的刀笔吏,他膝下只有一子,取名赵修齐,乃是修身齐家之意。那赵修齐已经中了举人,想去考个进士。临行前,刀笔吏嘱咐道‘我儿八股娴熟,此去京城赶考,必然高中,可你知道如何当官吗?’赵修齐忙向其父亲讨教秘诀。刀笔吏郑重其事的道‘为父入公门迄今已有半世,阅尽官场百态。若想在官场内春风得意,必须要有三从,儿可知是哪三从?”
章太炎的口才极佳,故事讲的娓娓动听,让大家不禁听得入神。虞恰卿催促道:“炳麟先生,不要卖关子了,请讲啊!”
章太炎吐了个烟圈,笑道:“那刀笔吏对儿子说,官场的三从乃是:上司有话,尔须听从;上司来去,尔须跟从;上司运筹,尔须盲从。听从、跟从人皆识得,犹为难者,盲从也。小子始入官场,如初生之犊,执是非之别,难免有相左之见,此乃大忌。还须自塞视听,盲从可也’”
高楚观拍案大呼道:“真是一席话道破了官场的丑态,说的好,说的妙!”
章太炎哈哈大笑道:“野史村言,不值为方家笑耳!”
柴东亮也听得心痒,忙问道:“故事不会就这么简单吧?接着讲啊!”
燕喜也连声附和:“先生的故事讲的真是好,奴婢都听的入迷了。”
章太炎喜好被人灌米汤,偏偏量还不大,被燕喜这两句吹捧,弄得当时就飘了起来。
他抽了口烟继续道:“那赵修齐又问其父道:‘做得三从,便又怎地?‘赵书吏道’时刻谨记三从,官心大悦,尔便有四得:山珍海味吃得,金银财宝拿得,八面威风耍得,飞黄腾达升得。放眼世间,又有何生意,能如此一本万利?‘赵修齐大喜道‘有此官场秘笈在身,孩儿当不负父望,爹爹等儿喜报可也!’”
大家听完,不禁莞尔,大清的官场可不就是这个样子嘛!当官的各个都是好戏子,上司开心的时候,哪怕死了老子娘也得咧嘴笑,上司不高兴的时候,哪怕刚娶了媳妇小登科,也得装出如丧考妣的样子。
高楚观连连摇头道:“好一个三从四得,原来是获得的得字???只是让这样的人为官,真是苍生之大不幸也!”
章太炎哈哈笑道:“故事尚未讲完,各位安心听着便是。”
大家都以为讲完了,顿时来了兴致。
章太炎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道:“话说那赵修齐虽然获得了官场秘笈,却来不及施展,他进了京城,初睹燕京繁华,眼花缭乱,未及赶考,便被同乡诳入烟花之地,终曰泡于温柔乡中,将盘缠耗费殆尽,连老爹托人送来贿赂监考官用的银两,也悉数送入记院。最后名落孙山,无颜回乡,在京城沦为乞丐。其父闻知,气得吐血身亡。”
大家齐声叫道:“好,好,这样的人若是为官,真是贻害天下!”
章太炎站起来恭敬的对燕喜一拜道:“若不是青楼女子的功绩,那赵修齐不就当了官了?又将有一方百姓受难了!青楼女子大功一件啊!”
燕喜的眼珠转了转之后,笑盈盈的道:“既然青楼女子有如此功勋,燕喜斗胆请章炳麟先生写个匾额如何?也光耀一下‘天香阁’的门楣。”
章炳麟笑着摇头道:“这‘天香阁’太俗了,不如就叫做‘四德院’如何?”
燕喜一愣:“这是何意?”
章炳麟哈哈大笑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青楼女子有才便是妇德;莺声燕语,温柔悦耳曲意奉承,这才是咱们这一行的妇言;千娇百媚,令来玩的恩客赏心悦目叫妇容;品莲吹箫使遍万般奇技银巧,能让男人快活似神仙才能叫做妇功???这青楼女子的德容言功,可比官场老爷的四得强了千百倍,怎可不传至后世?”
燕喜听他将自己的话完完整整的复述了一遍,居然能一字不差,而且对青楼女子没有丝毫的鄙视,对这位衣衫不整满身臭味的章炳麟,更增添了几分敬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