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图远沉默。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岐山之行路途遥远,保不准冒出几个刺客反贼来,虽有禁卫军护驾,但刀剑无眼,一不小心就小命不保,倒不如待在家中,无风无浪,也无性命之虞。
谈话间正阳门已在眼前,云霄和云震领着马车玉辇行在先,明黄帷幔洋洋洒洒地迎面而来,禁卫军五步一哨踏着整齐的军步伴驾而行,尖矛厚盾泛着冷芒。风声猎猎,枯枝残叶任轻狂,马蹄纷沓,碣石潇湘无限路。
两人无声无息地跟在后头,一路风平浪静,前头倒是热闹的很,不时传来家眷妇孺的欢声笑语,边上的云霖和上官觅共乘一骑,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樊图远担起护卫的职责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偶尔看向兰宁,见她不时咳几声,心神渺渺。
转眼金乌西沉,车队已快到位于天都之南、泗水以北,有“小江南”之称的隶城。
天色沉沉,隐约能看见路的尽头矗立着重重城墙,这让舟车劳顿的众人兴奋不已。紧张了一天的禁卫军统统松懈下来,后头的上官觅早倚着云霖睡着了,云霁英姿飒爽不减,也稍露倦色。最糟糕的是兰宁,胸臆难舒,一股血腥的气味在喉咙里徘徊不散,几欲呕吐,只拿了丝帕轻掩菱唇,瘦削的脊梁硬是挺的笔直,看得樊图远当真又气又恨,偏不好明说。
突然,幻羽长声嘶鸣,惊得上官觅立时醒了过来,云霁几人察觉不对勒马停下,目光一一扫过可疑之处。倏地,深深草丛之中疾奔出数道黑影,寒光一闪欺上前来。
“有刺客!护驾!”
禁卫军统领杨非一声大喊,士兵们纷纷竖起长矛攻了上来,黑衣人数量虽少,却连斩带削的轻松杀掉数人,瞬间来到兰宁和几个皇子面前,一剑横刺过来,她心神一凛,连忙抽出青棱架开,沉声吩咐樊图远去前方。
果然,那头也隐隐约约传来刀剑相交的铮咛声和家眷妇孺充满恐惧的尖叫,樊图远咬牙,长鞭一甩策马而去。
兰宁向后一跃,避开凶光夺目的长剑,借机暗中观察了下周围。黑衣人有十名左右,皆武功高强,禁卫军已被撂倒了七七八八,好在几个皇子武艺超凡。
云霁一把太渊在手,霍如射日矫如龙翔,手腕轻旋,洒落满庭银辉,黑衣人无人能近其身,反遭重创。云霖和上官觅夫妻合璧,谈笑间雷霆万钧,点点红无数。最从容的要数云霆,一管玉箫飞花落,清心剪戾气,婉约断铁骨,以一敌三犹自若。
不难看出,剩下的几个黑衣人都很厉害,尤其是兰宁这个,内伤在身,应付起来颇为吃力。黑衣人仿佛洞悉一切,变本加厉地攻击她周身大穴,招招狠毒,欲置她于死地。
兰宁掀剑轻移,青棱在手中挽了个花,一记烟波浩渺携着寒气直袭黑衣人肩胛,不料,忽然瞥到云霆背后幽光熠熠,急忙回身送出一掌,那人应声倒地,她却背门洞开,眼看剑尖就要穿胸而过。
“小心!”
云霁急吼,太渊脱手而出,闪电般刺穿了黑衣人的胸膛,而他的剑,离兰宁仅一寸之远。
兰宁回过头一阵心悸,忍不住气血翻腾,唇角缓缓溢出一丝鲜红,软软倒地。
云霁又是一惊,飞身过去揽住她的身子,眸中冷芒大放。他看向云霆,后者会意,稍稍旋转箫尾,“铿”的一声冒出一枚利刃,迅雷不及掩耳地没入了身旁敌人的小腹。
渐渐地,后方的形势已被控制住,黑衣人几乎死伤殆尽,剩下的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掷出烟幕,与此同时,前方的刺客也收到讯息,以同样的方法负伤逃逸。
烟雾散尽之后云霖检查了下剩余的人,面色凝重。这些人有的重伤死亡,有的没逃脱就咬碎了牙中的□□也死了,竟不留一个活口,不知是何方死士。
云霆收起玉箫匆匆赶到简妃的马车旁,见樊图远站在边上,剑尖犹在滴血,三个女眷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
他稍稍安心,问道:“父皇那边如何?”
“二皇子保护皇上受了轻伤,禁卫军伤势不一。”
云霆点点头,又道:“兰将军也受了伤,他们必须马上治疗。”
云霭面容微变,樊图远直接提剑入鞘往后方而去,她刚想跟上就听得一声惊呼,扭头一看,谢惜乐梨花带雨地扑进了云霆的怀抱。
“表哥,我好怕……”
“大庭广众,不知廉耻。”云霭莫名丢下一句,也往后去了。
谢惜乐一愣,委屈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满襟,简妃细语安抚道:“霭儿这孩子真是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云霆像个局外人一般,淡淡地看着谢惜乐投怀送抱和妹妹出言讥讽,若有所思。
来到后方的云霭和先到的樊图远一样都愣在了原地,云霁从不离手的太渊斜插在一名刺客身上,他正抱起昏迷不醒的兰宁从身边经过。
云霭忽然有些晕眩。
恍惚中听见云霁沉声道:“去告诉杨非,加速进城,不得耽搁。”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