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回暖,风清气爽,行宫周围俱是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色,如此一来自是少不得琴棋诗茶作乐,于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皇后广发花帖,邀请诸位女眷参加茶话会。
说来往年楚桑淮都是带着白芷萱等妃子来行宫游玩,把皇后留在宫中主持内务,今年或许是母凭子贵,破天荒只带了她一个人来,这般盛宠之下皇后过得越发滋润,胎相也越发稳定了,所以便有闲心办茶话会了。
申时初,女眷们陆续入席,虽然皇后还未驾到,但园子里已经有宫女在迎客了,手捧玉盏步态轻盈,每及旋身折腰,臂上系着的绿色丝绦便会随风摇摆,显得甚是灵动可人。
行宫本就修建在半山腰,这里的园子当然也不及御花园那般空阔,但见数十张方形案台散落其中,隔着海棠花树和半月形屏风,距离不一,由此形成了好多个小圈子,里头还随意摆了些乐器和字画供人玩赏,极具雅韵。
这种情形自然适合闺中密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玩乐,或是有亲眷关系的世家贵女们联络感情,而像夜怀央这种身为一家之主的贵女本就是个特殊的存在,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就没时间交朋友,当上澜王妃之后别人更是躲着跑,所以她在的那块区域难免冷清了些。
要说有谁不怕惹祸上身的恐怕也就只有谢芸了,她挽着裙摆在夜怀央面前坐下,泰然自若,落落大方,还径自端了杯茶来饮,不知有多熟稔,仿佛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夜怀央也像是习惯了她的做法,一边喝茶一边望着山下的风景,直到她说话才转过身来。
“多谢王爷救了我哥哥。”
她声音虽小,却言辞恳切,看得出是真心实意来道谢的,夜怀央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淡淡问道:“你哥哥的伤势好些了吗?”
“好些了,只是咬得太深伤到了筋骨,怕是还要再休养一阵子才能好。”谢芸垂下眼,想起那道血淋淋的伤口仍是后怕不已,“我听哥哥说那只白额吊睛虎极为凶猛,莫说他本就心存忌惮,即便是放开了手脚去对付它恐怕都难以取胜,如果没有王爷那一箭,定是要交代在那里了。”
“事已过去就不要再想了,照顾好你哥哥不要落下病根才是。”
谢芸点头应着,忽然察觉今天夜怀央的态度似乎温和了些,没有像之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她骤然抬眸,有些诧异又有些欣喜,然而还没从夜怀央脸上看出点什么东西来,掌仪宫女端肃的嗓音就从后方传了过来。
“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纷纷起立相迎,一片道礼之声,皇后扶着王婉婷的手从花.径中款款走来,头戴镶宝双鸾点翠簪,身穿镂金丝牡丹凤尾裙,手里还握了串五色珠链,只见她罗袖一挥,香风扑面而来,温润清和的声音尾随而至。
“诸位无须多礼。”
随后她就微扶着腰坐到了凤座之上,身侧的大宫女立刻在她背后放上了软垫,如此一撑,肚子越发凸显,看着都不像才怀胎三月的了,有的女眷立刻谄笑着拍起了马屁。
“臣妾瞧娘娘这胎的形状像是双生子呢!”
“可不是?都说男孩肚子尖女孩肚子圆,这都冒出头来了,定是个小皇子无疑!”
皇后掩唇轻笑,并没有回应她们,只是温柔地抚了抚肚子,眼角眉梢俱是遮不住的悦色,显然对这些话还是很受用的。
众人见状,阿谀奉承的话更加源源不绝,夜怀央和谢芸坐得最远,这会儿都转过头不再往那边看,安静地观景饮茶,有层层叠叠的屏栏花簇挡着也无人注意到她们,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谢芸却不知怎的轻飘飘地叹了口气,若不是夜怀央就坐在她身边恐怕都听不到。
“有了孩子,死水翻起清波,枯木亦可逢春,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在这种地方发这种感叹可不太合适。”夜怀央凝视着前方走来的那抹丽影,凤眸微微眯起,隐现防备之色,而谢芸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怔怔地盯着杯中模糊的倒影,低声吐出一句话。
“如果我和阿珩的孩子活下来了,现在都会满地跑了。”
夜怀央蓦然睁大了眼睛,还没完全消化掉她这句话,摇着缂丝荷花团扇的王婉婷已走到了跟前,吊起眉梢看着她们,然后哂笑道:“我说怎么没见着王嫂,原来是跟谢家姐姐躲在这个几角旮旯里喝茶呢,瞧瞧这模样,还真是悠闲啊。”
谢芸回过神来,忙不迭起身行礼:“见过律王妃。”
夜怀央却是半点儿都没动,只掀起眼帘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有事么?没事就别挡着我欣赏风景。”
“你——”被她这么一噎,王婉婷顿时恼羞成怒,“你竟敢对本王妃如此无礼!”
“无礼的恐怕是你吧,长幼有序,你既然称我一声王嫂就该对我见礼,可你上来就打断了我与别人聊天,还这般阴阳怪气的,这就是你律王府教出来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