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又绿江上岸,草长莺飞,鱼游浅底,一派生机勃勃之象。
每年的这个时候楚桑淮都要去行宫春蒐,今年也不例外,恰逢第一批税银已经上缴至国库,他当即拨了一半给内廷司,在这种情况下,春蒐之行举办得更加隆重,不少重臣及亲眷都跟了去,香车玉辇洋洋洒洒地排了好几里。
以往夜家都是夜荀带着人去,纵然世家身份摆在那里,但他毕竟官位低微,所以没什么存在感,但今年却不一样,楚桑淮不但钦点夜怀礼伴驾,夜怀央也要随楚惊澜一道出席,甚至是才入朝为官没多久的夜怀信都跟着老师岳廷去了,众人皆言夜家是要崛起了。
但此事看在楚惊澜和夜怀央眼里却不是什么好兆头,虽说关中那边现在非常太平,夜怀礼手下的将领也都是治军严谨之人,所以他几个月不在也出不了大乱子,但无缘无故让外军大将滞留身边,楚桑淮此举着实有些匪夷所思,不得不令人戒备。
至于夫妻不睦的戏码还是照旧要演下去的,正好孟忱向楚惊澜提出要去玩,楚惊澜就带着她一起来了,一方面为了给夜怀央打掩护,一方面也为了弥补她,夜怀央对这些都心里有数,便也没说什么。
除此之外,陆珩这次也跟着去了,因为唐擎风不在,他就做了张□□戴在脸上,假扮成唐擎风随行在侧,纵然不会武功,但个头和身形都差不离,看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就这样,经过几天跋涉,一行人到达了博阳行宫。
楚桑淮继位后修建了许多行宫,每座都比这里豪华,但若论狩猎这里算得上首屈一指,从半山腰的宫殿下去,入眼即是一大片丰沃的草原和山林,植被繁茂,有许多珍奇异兽出没,足以让爱好狩猎之人好好玩一番了。
开围这天,行宫里一早就热闹起来了,许多跃跃欲试的世家子弟早就迫不及待地下了山,就连夜怀礼也带着夜怀信去围场外候着了,只是毓兰殿的两个人迟迟不曾出门。
“吐成这个样子,你今天还是别去了。”楚惊澜看着脸色苍白的夜怀央,抬手便要解开骑装的束带,“我也不去了,在这陪着你。”
夜怀央连忙按住他的手说:“我没事,就是水土不服,楚桑淮点了名让你去,你怎好抗旨?放心吧,我就在观景楼上老老实实地坐着,你一回头就能看见,行么?”
楚惊澜眉头拧得死紧,半晌才道:“我要是出来没见着你……”
“那回来你就揍我屁股好了。”夜怀央弯唇一笑,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外走去。
打开门,瞧见一身劲装打扮的孟忱两人俱是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也是会骑射的,怕是已经候了许久,就等着楚惊澜出门了。夜怀央似乎毫不介意,笑盈盈地冲她打了个招呼,然后率先策马而去,孟忱幽幽地看着那抹率性飘逸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攥紧了马鞭。
到了围场,楚惊澜和孟忱往人群那边去了,夜怀央则自行上了观景楼。
此楼建于地势较高的山坡上,檐牙飞翘,形若孤松,挺拔而耸直,四面空空荡荡,风清气爽,举目眺望,山峦原野尽收眼底,可谓最佳观景之地。只不过这栋楼没有像游龙水廊那样隔出太多小房子来,最多是后妃位于上层其余的在下面,这样粗略地分开了。
初春尚凉,高处尤其风大,贵女们多半都躲到走廊两头的房间里品茶聊天去了,嘻笑声不断传来,夜怀央远远就听见了,不喜吵闹便没往那边去,独自在走廊里的琉璃美人靠坐下了,月牙连忙为她拢上披风,又塞了个水捂子给她暖着肚子。
“小姐,可不能再这待久了,不然着凉了回去只怕吐得更厉害。”
“知道了,我就看一会儿,等他们进了林子就回一楼坐着去。”
话音刚落,拐角又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波浪般的裙摆率先晃进了眼帘,紧跟着牵出一抹窈窕的身影,只见她在岔路口停了停,听见尽头房间里的吵闹声亦是皱起了黛眉,旋即毫不犹豫地朝这边走来,甫一抬眸,看到夜怀央坐在前面,她顿时微微一怔。
夜怀央倒是眉目坦然地跟她打招呼:“芸姐。”
谢芸这才反应过来,浅浅地弯起了嘴角说:“妹妹,你也在这。”
寒暄的间隔,两边的噪音又大了起来,两人相视一眼,瞬间都明白对方为什么在这了,不由得因此生出些许愉悦来。
谢芸带着丫鬟端步走近,徐徐在旁落座,然后朝围场里望了眼,道:“妹妹骑术向来不错,怎么不随王爷去玩一玩?”
话问得委婉,但夜怀央又何尝听不出其中的意思?
放眼望去,围场上人虽然多,楚惊澜却是最夺目的那一个,穿着银蓝色的骑装巍然而立,光晕悉数吞没了棱角,只依稀瞧见他腰里别着短剑,肩上挎着弯弓,分明是寻常打扮,却莫名的英气凛然,让人无法忽视,而他身边那个翠色身影更是黏得紧紧的,从没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