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凌婉婉眷念的在莫子衿怀里蹭了蹭，手指勾着他的发尾饶了几圈，“子衿，等会不管外面有什么声响都不要出来。”子衿双腿不方便移动，她生怕等下若是打斗起来会让他有什么闪失。过去是她能力不够，不能再他身前守着。现在她人在身前，若是还让他受伤，那她就真的不能原谅自己了！

“我明白。”莫子衿闻言淡淡地道，若是不知道过去一直是她在保护自己，他或许会以为对方是嫌弃他的不便。但是经过这些日子凌婉婉的一举一动，再加上她偶尔与他交谈时流露出的了解和心疼，还有那些在过去的日子里，他身边发生的那些无法理解的事情。

这一切都告诉他，在过去的日子里，这个女子在默默的保护他，守护着他，从来没有嫌弃过他。

想到这里，莫子衿将勾着他黑发的手指握住，放在唇边轻轻啄了一下，一触既离……

乌黑的发衬着莹白的手指，闻着男人身上好闻的清雅松香，凌婉婉的眼神闪了闪，只觉得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到底不是白努力的，“子衿……”她轻轻呢喃他的名，短短的两个字，在她的口中带着一股子浅眷缠绵的味道，听得莫子衿漆黑的眸子里暖意更是满满的似要渗出来一样。

已从马车下来好一阵子的林瑜寒听着里面的动静，心里暗暗嘀咕这俩人什么时候不能腻歪，忍不住干咳了一声提醒里面。经过他这一声咳，凌婉婉才忽地反应过来外面还有个老和尚等着她。

凌婉婉抬手微微推了推莫子衿的胸膛，明亮的眸子灿若星辰，她瞧着他唇边的弧度，忽地将头凑近他的唇边吻了一口，“等我回来。”话落，她沉下心底的不舍，转身推门跳下了马车。

马车内，莫子衿修长的手指摸着自己的唇角。为她的主动欣喜的同时，也为自己的无能而痛苦。

强压下心里的不甘，莫子衿摸了摸自己的双腿。他仿佛透过衣物就可看见那双腿上凸起的经脉。

他在莫府呆了些许年，读了那么多医书，企图找到重新站起来的方法，但是却毫无所获。然而好处就是，他到是学了一身的医术。

本来他以为这一辈子或许就是这样，在这茫茫世界里独自寻找站起来的办法。没想到却已经有一个女人，在他的身边悄然陪伴些许年。

他在痛恨命运的同时，又不由得感谢命运的安排。

不管怎么样，他定要站起来。他还要保护她，他不能，也不愿只能看着她，站在他的身前！

……

“老和尚，你禅你的佛，我修我的妖。今日你出现在此地拦截与我，所谓何事？”凌婉婉把玩着手中的长鞭，淡淡地语气，清冽的声调，似不为眼前之人的出现而烦恼过。

和尚闻言并没有开口，他一身袍子上沾了不少灰尘，这与凌婉婉记忆中的模样很不同。过去这老和尚来莫府的时候，不管何时都是一身干净的，就连那双眼都时刻保持着慈悲。但是此时，那双眼却是飘忽的，似乎看不见眼前有人一样。却又诡异的给人他正凝视着她的感觉。

由于心底的疑惑，她本是淡淡地语气陡然拔高。冷眸一转，似有一道寒光射出，眼神清冽的直视着老和尚，道：“老和尚，你若是无事就劳烦让让，不要挡本姑娘的道！”凌婉婉的对于外人本就是冷漠的，只有对于莫子衿才会变的温软下来。再加上莫子衿会在莫府里有那么糟糕的经历，与这个老和尚说的话脱不了干系，所以她更不可能给他好脸色看！

他那一句天煞孤星就是起源！

就算他为莫子衿说了好话，让他在莫府还有一处安生的地方。可是那有怎么样!

天撒孤星，她凌婉婉就奇怪了，他克死谁了？！

思及此，凌婉婉的怒气又上了一层，见那和尚一声不吭，一步也不让。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握着长鞭的右手在左手心敲了几下，脚步来回走动间，同时对着一旁警戒的林瑜寒使了个眼神。

林瑜寒接到眼神愣了些许，而后就明白的回到马车旁守着，虽然这老和尚看起来就一个人，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突发情况？

而且，他很好奇这个忽然出现的女人会怎么处理眼前的场面。

毕竟在他看来，莫子衿一直都是冷漠的有些不近人情。所以陡然出现这么一个可以近他身，甚至于他十分亲密的女人，他不好奇是骗人的。

不过好奇归好奇，但是他可没有听觉障碍。方才他可是分明听了修妖一词。一时之间，他无法不为马车里的莫子衿担心。

自古以来人妖不可相恋，若这俩人真的相恋，只怕以后的路不好走。

林瑜寒想的这些莫子衿又如何想不到，他靠在马车的软垫上，耳边听着对话，微微敛起了好看的眉宇。

只怕，今日不会那么容易脱身了。

……

“老和尚，你让是不让！”凌婉婉嗔怒道。这人不让也不言，跟个木头人一样在那发呆，到底是何用意！

她又试着从他的身边走过，却见她往左一步，他便挪一步。她向右一步，他便退一步。

凌婉婉见此脸色一变，眼角瞅到牢牢守卫在马车前的林瑜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抬手猛地一甩鞭子，“啪”地一声，长鞭带着风声擦过地面，对着和尚的身上甩去！

就在这刹那之间，和尚脚步动了动，晃眼之间只见老和尚站在了凌婉婉斜对面的空地上。若是仔细看的话，他的眼睛有红光忽闪忽灭。红光浮现之时，他便会对凌婉婉发动猛烈的攻击。而当红光消退之时，他的身子便会剧烈颤抖，甚至不顾迎面抽来的长鞭而站在原地任她抽打。

几鞭子下来，老和尚的身上无法避免的出现伤痕，血液的味道弥漫在安静的泥泞道路上，气氛压抑。

莫子衿坐在马车内，耳边忽然听不见外面的声响，挺直的背脊僵硬了起来，随即低头略一思考，他推开门，眼光一下就看到回头的林瑜寒，而后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不远处对峙的两人。

看不见她，他会心慌。

那种心慌的滋味，比起直接面对更让他无法忍受。

无关信任不信任，只关太过在乎。

凌婉婉抿着唇，知晓莫子衿在看他，他的眼光带着暖意，她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见等待她的身影。

这么一想，凌婉婉的心绪平静了下来。脑子快速运转的同时，她的眼光也在挣扎的老和尚身上上下扫来扫去，企图从他身上发现什么。

浓密的树林间，雨水打湿了几人的衣发，微风吹过，带来微凉的空气。

莫子衿指尖抖了抖，摸着身上披着的披风，他的眼光再次在腿上旋转，心思百转。

凌婉婉不知道身后的男人在想什么，她凝视着老和尚的眼睛。在红光再次闪现的时候，她忽地想明白了，唇边露出了讥诮之意。

这老和尚莫不是被人操控过了吧？

虚空之中，有一双眸子恨恨的看着这一幕，心里诧异的同时暗道浅色的无用。

隐在一旁的浅色见老和尚不下杀手，她早就恨的牙痒痒了。紧握成拳的手指捏着，指甲陷入掌心，她却没有疼痛的感觉。

是啊，她已经是一个鬼魂了，就算回了身子又如何？如果这个妖精不死，那位大人还会让她魂飞魄散。

虽然怨恨她之前说的话不作数，就算莫子心死了。可是那位大人有出过一分力气么？

到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的魂魄捏在那位的手心里，就算她再不愿意也要听。

“怎么，蝼蚁还学会抱怨了？”

耳边忽然的声音，骇的浅色差点显出人形。脚却是不小心踩在了树枝上，发出了“咔嚓”一声。幸好此时雨大，否则还不得被人发现了去？

浅色眼睛转了几圈，知道那位大人在什么地方看着她，因此收敛了眼底的思绪，嘴唇无声的蠕动了几下。

不多时，浅色抬起手，手中忽然出现一个盒子。这个盒子的外观和上次见到的那个一模一样，打开之后，她顺着风，将盒子里的粉末撒了出去。

“你放心，这盒子里的，对于莫子衿没有作用。”那女子的声音说道，语气很轻，带着一丝无法理解的沉痛。

浅色不明所以，没有在开口说话，那道声音也消失了。

只要对大少爷没有伤害就可以，其他人会怎么样，关她什么事情？

抚了抚被大风刮起的长发，浅色目光阴鸷的注视着凌婉婉，那道目光犹如实质一样戳在凌婉婉的背上，让她猛地偏头向树林瞧了过去。

“大少爷，你还是进马车里吧，风太大了，你的身子受不得凉！”林瑜寒低声劝阻道，他眼尖的发现大少爷的身体往外移动了一下，惊的他上前两步伸手扶住他。

莫子衿由着他，知他心里担忧，因此只是缄默不语。将手摊开放在车外，任由冰冷的雨水滴落在他的手心，流淌而下，滴落在地面消失不见。

“大少爷，你这是……？”林瑜寒奇怪的看着莫子衿收回手，放在鼻下闻了闻指尖的动作。

闻着指尖淡淡地味道，莫子衿只觉一股寒凉之气涌遍全身，他的目光似淬了冰，倏然抬眼看向凌婉婉的方向，果不其然，发现她颤抖的娇小身影。

苍白的唇抿了抿，他的身子忽地倾斜，向着马车外歪了过去。

有人用药！

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药，但是从凌婉婉的反应来看，她必然是着了道！

“大少爷，你要做什么你说，你别下来，让那姑娘看见还不得削了我！”林瑜寒沉着声，死活不让莫子衿离开马车，压着他往车厢里挪，不管莫子衿的挣扎就要关上门。

莫子衿勾着唇冷笑看他，身上的气息冰冷起来，那苍白的唇微微上扬着，本该是温暖的笑容，却让林瑜寒陡然打了个冷颤。只听他一个字一个字道：“林瑜寒，让开！若是婉儿她……”一句话没有说完，异变突起！

凌婉婉双手捂着头，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她觉得一股寒气在血液中蔓延，心底更是有一股戾气尤然而生。

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你就舒服了，杀了他你就不疼了！

都是他害的莫子衿，你还在等什么？！

“住口！”凌婉婉凌厉的喊道，黑色的眼中光亮闪烁。后知后觉的发现，竟然还有人企图对她的精神进行蛊惑，这是她不能容忍的！

凌婉婉经过了几世，前几世从来没有被动过，她向来认为被动不如主动出击，在加上实力的强大，所以她很少这么弱势过。

然而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入被动之中，这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每次看见莫子衿受到伤害却无能为力的时候，她都会深深的责备自己。

莫子衿听见凌婉婉的大喊，指尖探入腰间之时有银光闪过。就在这瞬间，马车外的打斗再次展开！

慈云和尚体内有两股力量在争斗，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却没有办法，甚至做好了被杀的准备。不成想，那女妖精竟然不对他下杀手。他本想出口警示，那空中飘来的味道却再次让他陷入了压制。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控制。

慈云的身体虽然并不是本人在控制，但是不妨碍他使用本来就会的能力，更加不会妨碍他降妖的能力！

黑色的天空中不知何时降下一片金黄色的光，只这光芒隐隐有黑色闪过其中。在这其中，凌婉婉被笼罩在光芒之下。这道光，无论她闪避到何处都会紧紧追随着她，每被照射一次，就会让她感到痛不欲生！

凌婉婉不记得多久之前曾经看过一部白蛇报恩最后被和尚收服的故事了。那时她在怨恨和尚的同时还羡慕过白蛇与书生之间的爱情。而现在，轮到自己也是一只妖的时候，她想，她终于明白白蛇的心情了。

人妖不能相爱，可是那又如何呢？难道人就一定都是好人，妖就一定都是坏的么？

她凌婉婉只求与莫子衿恩爱一生，她从来没有想过害任何人，为何就那么难呢？！

或许是由于痛苦引起的愤怒，那被强行压制下的药物再次开始控制她的身体。她怕自己会伤害莫子衿，分心的同时竟被慈云一掌拍到后背心上，一口血直接喷在地面上！

再次陷入被动之中，凌婉婉唇边渗着血，眼角扫到被死死拉着的莫子衿，眼神波动了一下，她对着他摇了摇，对着那个第一次慌乱的男人说：信我。

莫子衿不知何时挣脱了阻拦，竟然跌在了马车外，他的身上由于摔落在地上满是泥泞，泥土在那雪白的长衫上显眼无比。

“不要管我，去帮婉儿！”莫子衿推开林瑜寒，他这双腿让他连守在她身边都做不到，做不到！

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任性的想在她能看见的地方，让她知道他在！

一旁的林瑜寒见此不忍的闭了闭眼，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手里的剑柄握的紧紧的，对着痛苦的莫子衿点头后，身子一番就要上前帮助，却被凌空的一道身影截了下来。

“何人？！”林瑜寒目似剑光，凝视着那道凭空漂浮的身影。

漂浮在空中的女子黑发入瀑，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穿着白色的纱衣，雨水竟没有滴落在她身上半分，竟是被一层透明的光膜隔阂在外。

莫子衿凝着眉，他的心思已全部放在了远处起身的凌婉婉身上。他一只手撑在泥土上，一只手握紧成拳，身体前倾的姿势让他看起来随时会起身一样。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双腿的软棉无力，并且每挪动一下都会针扎一样的痛。

浅色没有回答林瑜寒的话，她目光愣愣的看着地面上即使满身泥泞也掩不了风华的男子，喉中忽然干涩了起来，最后，竟是用一种自己都诧异的语调柔声道：“大少爷，您还记得浅色么？”她的声音传入正在结印的凌婉婉耳里，一阵烦躁。

她家男人即使不良于行都还有烂桃花，要是双腿好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莫子衿闻言，这才分了她一个眼神，看了一眼后就重新将眼光放在了凌婉婉的身影上。就在浅色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只听见一阵淡漠的男声道：“既已为鬼，为何还要在人间逗留？”他只要一眼就看清楚了她的身份，因她的脚下没有影子。

林瑜寒一听，脸色直接拉黑了，握着剑的手依然有力，心里却开始打鼓。自从他这次在找到莫子衿后，就发现他的世界已不是他知道的了。先是见到妖精，现在是鬼魂，这到最后，会不会还能见到神仙？

想到这里，他期盼的同时也开始头疼。若是最后者还好，可这前者，都不是人类可以对付的。

浅色知道她是自作自受，怪不得莫子衿什么。可是此时见他一副冷淡的样子，似乎对她的死亡完全不以为意。她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明明已经是鬼了，却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林瑜寒，你还在等什么！”莫子衿冷声道。

林瑜寒听着声音，苦笑不得的看着拦着他的女鬼，他的剑刺在她的身上就跟刺在空气里一样。她却是轻轻一掌就可以将他推回莫子衿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