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丑交接之际的寝殿内,唯有通向内室的通道两旁燃着几盏不甚明亮的烛灯。殿门口一队巡夜的守卫刚刚走过,一行十来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潜进了殿内,轻微的脚步踩在铺陈的地毯上隐去了大半的声音,加之外面暴雨声的掩护,行动愈发便利。
然而,还没穿行过寝殿的一半距离,领头的那人突然停了下来,迅速打了个退回的手势。他身后的几人见状身形一顿,刚要遵令掉头,可已经为时晚矣。
从梁上蹿出来的柔韧绳索如同黑白无常的锁魂链,瞬间就缠上了近半数黑衣人的脖颈,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就被急速吊至半空中,几乎同时,他们手上的兵刃也被暗器打落,瞬息间由刀俎变为待人宰割的鱼肉。
逃过绳索一劫惊魂未定的余下几人第一反应就要上前解救,可手里的刀才刚刚扬起,就被从阴暗中鬼魅般闪出的人影逼退出解救范围。
这些人是什么时候隐藏在此的?!
为首的黑衣人看着手下一个个被切瓜砍菜般解决掉,睚眦欲裂,然绝对实力碾压面前,他当即作出决定:脱身自保。
寝殿的南窗虚掩,领头黑衣人以刀擎开交手护卫的弯刀,急速后退两步后跃起,想要借助近身边檀木方桌的踏力冲破南窗。
然而,他的打算早被左云看破。黑衣领头人的脚刚刚触及桌面,胸口就被左云突然而至的一脚踹中,整个身体如沙包一般飞了出去,重重撞到墙上摔落至地面,当场毙命。
先一步搞定其他黑衣人的龙鳞卫们不约而同缩了缩脖子。老大这一脚,看来是用了全力了。不过,这样痛快死了也算是上几辈子积德,起码不用再在老大手里过刑了。
左云走到黑衣领头人跟前,倾身扯下他蒙面的布巾,正是这东庄的孔管事。
清理现场,重新打包俘虏什么的,龙鳞卫可是专业权威,不消一刻钟,死了的处理掉,活着的困成粽子码成排,血迹擦干,地毯也换了新的,三面的立窗统统打开,裹挟着潮湿水汽的空气涌进殿内,血腥气很快被冲散。
最后,燃起两只博山炉,幽清的香气缓缓缭绕,中和掩盖掉最后一丝若有似无的血气。
严静思缓步从内室走了出来,神色一如往常。
“娘娘,刺客共十二个,活口留了五个。”左云上前禀道。
严静思环顾了一圈,发现龙鳞卫个个气定神稳,根本就不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搏杀,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再联想到前几日康保的惴惴不安,对龙鳞卫的杀伤力有了更进一步了解的同时,又不禁替康保默默点了根蜡。同僚武力值太凶残,不甘落于人后的保公公怕是要心塞一段时间才能跳出自弃的坑了。
“按计划进行,这几个人就全权交由左千户处置了。”
“诺。”
严静思点了点头,起身任挽月给她披上挡雨的斗篷,然后步履匆匆地奔向等在侧门外的马车。
马车在风雨中狂奔,随行护卫分为几队,分批拖住后面尾随追杀的刺客,就这么胶着着奔行了近半宿,天色将明时,雨势已收,紧咬着的刺客才渐渐收势,在最后一场短兵相交无果后迅速退散。
马匹嘶鸣声中,马车剧烈颠簸了几下,随行的龙鳞卫极速出手托住了车辕,车厢才没有因为马匹的跪倒而倾翻。
严静思从马车上跳下,疾走到躺在地上不停喘着粗气四脚无法再动弹的棕色骏马身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它湿漉漉的马头,担心问道:“这马还能活吗?”
左云拱手道:“娘娘放心,只是暂时脱力,好好缓一缓就能恢复。”
“那就好,咱们就骑马往前吧。”
左云稍稍皱眉,但很快应了下来,带领着剩下的护卫们摆开急行阵型将皇后娘娘护在中间,一路策马奔往最近的长乐卫。
京畿共设了十三个卫所拱卫京师,其中,长乐卫是最大的一个,就位于长乐县和永安县的交界之处。
天色刚蒙蒙亮,官道上一眼望去不见人迹,严静思被一行二三十人护卫着奔行在官道上,马蹄铿锵,煞为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