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便心里有诸多的不快,王仕仁还是强忍在心头,腆起一脸苦笑道:“哎哟,秦老爷您老误会了,若是在平时,这事对于咱们来说就根本不是事,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钦差大人来了咱们广凉县,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怕是不止我们会出事,就连……”
话说到这里,王仕仁伸手指了指头顶,接着又道:“要是连累了刺史大人,那就……”
闻言,秦汉朝冷冷地看了王仕仁一眼,对于王仕仁用刺史大人来压他,极其不满,不过他也知道若非有刺史大人那个远亲在,王仕仁也不选择讨好自己,与自己合作。
双眼紧闭,手里提着茶杯的盖子,一下一下地轻磕着茶杯,规整如律动的曲子。
良久,秦汉朝猛地睁开了眼睛,一抹狠色从他那双半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他冲着王仕仁勾了勾手指,将嘴巴附到其耳朵边,细语不断。
听着耳边传来的婴声细语,王仕仁脸色越来越僵,惧意跃然于脸上,肥胖的脑袋上全是汗珠,听完秦汉朝的计划后,他抬眼惊骇地望向秦汉朝,颤抖着声音道:“秦老爷,这般做……会不会太狠了一点?”
“狠?哼哼。”秦汉朝冷笑着望着王仕仁道:“王大人,所谓无毒不丈夫,不狠一点,如何护得了你我的周全?你不会觉得你家中的豪宅是别人心甘情愿送的吧。”
闻言,王仕仁讪讪一笑,他自是知道自己那一套豪宅是由多少肮脏的勾当搭建而成的,不过他却一点也不觉得不心安,正如秦汉朝所说的那般。
无毒不丈夫!
狠色从眼底里渐渐升起,王仕仁一握肉乎乎的拳头,“秦老爷说的极是,本官这就去着手安排。”
言罢待看到秦汉朝点头回应之后,王仕仁一拱手,转身离开了秦家。
王仕仁离开之后,秦汉朝松下身子,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手中的杯盖仍在一下一下地轻磕着茶杯,不过这一回他却没有闭眼养神,半浑浊的老眼一直盯着门外的夜色,久久没有反应。
见王仕仁离开,正准备进门收拾一切的下人们,进门看到秦汉朝这般样子,忙把刚迈过门槛的一只脚给缩了回去,再轻手轻脚地退去,识趣地没有打扰秦汉朝半分。
但是从墙纸的倒影上不难看出,这位下人并没有退远,而是立在门外静候着秦汉朝的吩咐。
月初于东,月中如天。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僵化了许久的秦汉朝忽然坐直了身子,冲着门外喊道:“来人,请王教头。”
门外的倒影迅速地应了一声“是”,飞快地退去了。
时至夜深,纷飞的细雨渐渐停息,各家各户差不多都已经安歇了,不过广凉县的后衙却又是一番不一般热闹的景象。
陈放和唐芸活着归来的消息早在一个多时辰以前就已经传到了有心人的耳边里,不过真正关心他们两死活的人可不多,其中就有陈放的两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李昆和雷虎豹!
他们二人得闻陈放未死,心情大好,竟携手双双而来,不约而至,并且还带上了好菜,好点心,唯独缺了好酒。
无他,因为此刻在他们的心里,最好的酒已经在县衙这里了。
劫后逢生本是一件极其高兴的事,看到那多么人关心自己,也一件幸福的事,可是当所有人端着杯碗,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想的却是自己酿造房里的啤酒。
陈放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不过,看着为了搜寻自己与唐芸而弄得吃不香,睡不稳,两眼通红的公差们,陈放的心里也是很感动的,大手一挥,让小红带着两个壮男一同去了酿造房,将仅存的半桶啤酒给搬出了院子里,供大家吃喝。
酒来揭盖,麦香原野,众人起哄道:“陈师爷万岁。”吓得陈放直接从座位上掉了下来,“万岁”这个词在这个年代可不是随便能喊,特别是如今钦差和李世民都在广凉县,若是落到他们或者其他有心人的耳朵里,自己脖子以上的几斤肉怕是要喂狗了。
见陈放跌落在地,众人哈哈大乐,连日来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纷纷端着杯碗去舀啤酒喝。
陈放的酿造的啤酒,大家可是眼馋了许久的,今日能够再次品尝,众人自然是怕喝少了的,争先恐后地舀酒,毫无长幼、地位、身份与及男女之分,以致辛苦抬酒来,却挤不进去的小红被气得一阵懊恼。
“早知道就先回自己房里倒出半桶再搬过来就好了。”悔恨不已的她暗自后悔地道,逗得立在她身边的唐芸扑哧一笑,“你这丫头,这酒陈大哥以后又不是不酿了,还怕没得喝啊。”
小红被说得无话可说,噘起了小嘴。
见状,唐芸无所奈何地摇一笑,目光落在被一群如狼似虎的男人包围在中间的啤酒桶之上,眼里亦是有一些可惜之意的。
人人都去舀酒喝,没有一个人理会陈放这个摔下地的可怜人,当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忙不迭拿起酒杯想要去舀酒喝的时候却发现人人手里都捧着一杯啤酒在细饮慢啄,觉得十分的诧异。
咦,难道这些家伙终于恢复理智,知道这酒是自己最后存货,都珍惜起来了?
可是当他拿着酒杯走到无人围观的啤酒桶身边的时候,他心里的眼泪哗哗地流。
“你们这群牲口!”陈放回首,望着正在品尝着美酒的众,悲怆的声音回荡在广凉县的高空之上。
不过回应他的却是众人的举怀与无情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