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唐芸这个县令不在城的缘故,主簿王仕仁便揽下了抗灾的大旗,紧闭城门,将所有的灾民都拒在了城外,每日布施一些见汤不见米的稀粥,勉强算是吊住了一部分灾民的性命,更多的灾民则在饥寒交迫中死在了连绵的大雨里。
“这个矮冬瓜如此草菅人命,真是该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二人身后的唐芸听到了全部事实,气狠狠地拍了一把船身,大骂王仕仁太不将人命当成一回事了,至于她对王仕仁的称呼却是学自陈放口中的。
听了她的骂声,陈放苦笑道:“妞,你还有心情去骂他?等你回去之后,这个烂摊子就归你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吧。”
闻言,唐芸瞬间哑了火。
她这才反应过来,无论王仕仁把灾情处理成什么样子,最后不免都还是要回到她的身上的。
“那,陈大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唐芸扯着陈放的衣脚,轻摇慢扭地问道,卖萌的样子让陈放很是吃不消,连忙把她的手给拨开,正色道:“要解决灾民之事非一日一夕之功,不过既是灾民首要的就是要给他们解决吃和睡的问题,所幸的是这次灾情发生在夏造之后,各家各户都已经收割起了稻谷,所以吃的方面倒好解决,至于睡的问题……”
陈放刚要说到如何解决睡觉的问题,一脸忧色的王天龙却打断了他的话,说:“陈老弟,这吃的问题,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解决啊。”
“为什么?”陈放好奇地问道。
王天龙苦笑道:“要解决吃,首先得有粮食。可是我们手头上的粮食并不多。这次的灾情虽说是发生在收获之后,可是因为连月下雨,各家家中的粮食并没有彻底晒干,部分人家中的粮食已经开始变质长毛。另外我打听到消息,在灾情还没有正式爆发之前城内便有神秘商家下乡,到各家各户去收购了粮食。现如今,粮价飞涨,比起灾情爆发之前涨了将近五倍,而且看势头估计还得涨下去,你说我们拿什么来解决吃这个首要的问题?”
闻言,陈放瞬间哑然,没有声音。在后现代的时候,他出生的家庭也算是小资家庭,从来就没有干过农活的他,一时间竟然疏忽,没有考虑到实际性的问题,这让他好生挫败。
“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陈放凝望着滚滚的洪水,自言自语道。
王天龙轻声道:“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陈放急切地追问道。
王天龙没有立马回答,而是侧身看了唐芸一眼,淡淡地吐出一个字“借!”
“借?”陈放和唐芸一下子叫了出来,如今粮价飞涨,他们还真的不认为能够从那些囤米的商家那里“借”出米来。可是当他们看到王天龙的右手做了一个带有特殊意思的动作时,他们更加吃惊了,因为王天龙的手势告诉他们,这种“借”是文字上的戏,实际上却是“借而不还”也就是偷的意思。
可是这“偷”似乎不符合官府的形象吧。
唐芸和陈放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犹豫。
只是未等他们考虑清楚,船已经靠岸了。
一路上虽然早已经从王天龙的口中得知了灾民们的惨像,可是当看到无数的灾民挤在一块,看到他们过来后,纷纷端着破碗跑过来求一点吃的,陈放和唐芸也是被吓到了。
这一次的灾情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啊。
就在此时,陈放等人忽然听到边上传来凄惨的叫声,一个瘦巴巴的中年妇女如破锣般,大喊了起来:“当家的,你怎么啦,当家的……”
听那妇人的声音,显然是她家的男人不行了,而在那妇人的身边则围着许多个灾民,透过他们的冷漠的眼神,不难看出他们已经见了许多这样的事了。
“牛大嫂,你还起开,让牛大哥安心去吧,别害自己也得病了。”边上一位面相忠厚老实的汉子叹气,安慰道。
正巧听见“病了”二字的陈放脸色突变,一下子停下了脚步,往那哀嚎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陈大哥,你没事吧。”唐芸也望向了那个方向。
“没事,你们先回去吧。”一脸凝重的陈放只回了唐芸一句话,也不等唐芸有任何的回应,便举步走向了那处。
拨开人堆,陈放在一个气游若丝的汉子跟前蹲下,问:“怎么回事,他得病多久了?”说着话的同时,便去给他号脉。
这汉子躺湿沥沥的地面上,既不动,也不出声,双目紧闭,看样子就如刚刚死去一般,手脚似寒冰!
那被人称作牛大嫂的人哭哭啼啼地回了他的问话:“已经有两天了,本来以为挺挺就能过去,可不成想,今天人却成了这个模样!”
那厚忠汉子则补充道:“其实也不止牛大哥一个不走运,好多人都得了这个病,有的轻有的重,可是我们都逃难出来的,根本请不起大夫给他们看病!”
此时,陈放已经将地上汉子的手腕摸了一遍,号脉之下,眉头皱得更甚了,这汉子寸关已经全无,情况危在旦夕!
他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又去号病人的另一只手,发现仍是寸关全无,只有心脉处有一息尚存,但也是细若游丝了!
陈放额头上的汗噼里啪啦地就流了下来,他也顾不得去擦,抬头望向那个忠厚的汉子,急问:“你说好些人得了病,他们的病都是这一种症状吗?”
忠厚汉子,道:“都差不多,都是一开始觉得冷,出虚汗,还说腰骨子疼,再然后就开始拉肚子,我们一开始都是以为着了凉的,可谁知道后来就都变成了现在这个样了!”
陈放眉头紧锁,又问道:“那你知道他们的便溺情况如何?”
“便溺?”忠厚汉子不太懂他的问法,挠着脏兮兮的脑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陈放解释道:“就是大小二便。”
“哦那个啊,不好,都不怎么尿尿了,全是拉稀,水都给拉光了,没尿了,不这拉出来的粑粑是又带红点的,臭死了!”
闻言,陈放合起了双眼,脑海里医典像放录影带一样,不断的穿梭,最后停在了某个章节处:少阴从水而化为寒,乃是少阴伤寒,若兼有泻症,乃是伤寒兼泻之病症,此病症多发于洪涝之时,若得此症需隔离,甚防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