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敬伦笑道:“广州城大大小小的烟馆数百家,就算翻了船,英国人也能买到烟土。”
陈启信笑道:“怕没那么容易,仗打到现在,广州城里的人,十有六七都逃了出去。烟馆本就生意冷清,没有多少备货,最近更是缺货得厉害,大半烟馆都关了门。英国人要买大批烟土,不怕他不高兴,只能从我手里买。”
朱敬伦点了点头,这倒是一个有用的消息。
故作疑惑道:“既如此,陈兄直接找英国人,也怕他们不买啊。何必找我呢,还那么破费!”
陈启信叹道:“这一来,我跟英国人不熟,二来啊,英国人嫌我要价高,一边从烟馆拿一些劣等散伙支应,一边给那些苦力减了供应,我可是听说现在苦力干活都没劲了。”
朱敬伦明白了,英国人不小气,绝对是陈启信这家伙太黑。要知道英国人在中国可是颇有土豪印象的,向来出手大方,相比中国人更喜欢跟英国人做生意,对比法国人就觉得有些抠抠搜搜的。
“不知在下能帮什么?”
朱敬伦问道。
陈启信道:“英国人这边在下人头生,朱兄则不然,该认识几个苦力队中的人吧。”
朱敬伦道:“倒是认识那么几个。”
陈启信道:“如果苦力们知道他们英国人现在限制给他们供应烟土,是因为快没有存货了,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朱敬伦明白了,这家伙是想通过朱敬伦在苦力队里造谣,让苦力们闹起来,那些大烟鬼一旦烟瘾犯了,杀人的心都有。只是这种事陈启信肯定自己都能做,收买两个苦力散布谣言而已,废不了多大的事情。可偏偏给自己送上大礼,让自己办这件事,这就蹊跷了。
朱敬伦笑道:“这只是小事。陈兄该不会就这么点事吧?”
陈启信道:“知道瞒不过你,在下还有后手,不知陈兄可有办法烧了英国人烟土?”
听完这家伙的计划,饶是朱敬伦也不由惊叹,果然在暴利面前,商人是胆子最大的一群人啊。烧英国人的烟土,这被抓住了绝对死定了,不过真的烧了英国人的烟土,那英国人也就只能去求着买陈启信的烟土了,否则就等着那帮子苦力闹事吧。
但这却给了朱敬伦一个灵感,他摇了摇头:“这事在下做不了,不过如果陈兄想卖烟土的话,在下到时有兴趣接手,不知道陈兄手里有多少货,价值几何?”
这回轮到陈启信惊讶了:“朱兄你打算接手?”
朱敬伦笑道:“在下也想挣点钱啊。”
陈启信不疑有他,钱谁不想挣啊,他来做翻译就是为了做生意的,现在看来朱敬伦怕也是这个目的,不由将朱敬伦看成跟自己一样的人了。
不过他不在乎,他只是为了钱,跟英国人扯皮有日子了,英国人始终不松口,所以才给朱敬伦送上厚礼,希望能打开一个突破口。能想出烧英国人库存烟土的主意,也是被逼急了,要知道为了囤那批烟土,陈启信可压了不少银子在上面,如果不能高价卖给英国人,他可就亏死了。
既然朱敬伦愿意接手,他刚好脱身,老实说他已经有些忐忑了,时间过的越久,英国人就越是有可能从印度运来新的烟土。
所以陈启信十分干脆:“既然是朱兄想做这笔买卖,在下也不跟你见外,我手里有五十担烟土,英国人出五万两在下都没有卖。既然是陈兄要,那给四万两拿走!”
平常一担烟土价格在500两左右,陈启信要价四万两,不到一倍利润,也不算黑。
朱敬伦点点头道:“好,就四万两,陈兄的货我要了。”
陈启信拱拱手:“朱兄真是痛快人!”
说实话,陈启信这笔买卖还真没怎么挣钱,他之所以囤积烟土,赌的是仗打起来物价会涨,谁知道粮食价格倒是涨了快三倍了,可烟土的价格竟然连一倍都没涨起来,因为城里的有钱人都跑了,剩下的穷鬼有几个抽得起大烟?
所以他最后才把主意打在了英国人头上,很幸运的从一个香港的朋友那里得知东印度公司的yapian船翻了,陈启信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于是不但继续囤积,还抽出大笔资金在广州城大肆收购烟土,将十几家烟馆的存货都一网打尽,让那些烟馆都无烟可卖暂时关门了。
囤积大烟和扫货,可占了陈启信大笔资金,平均下来他拿货一担都超快有600两了,五十担花了他三万两,要朱敬伦四万两,也就挣个辛苦钱。但却安全,最近的消息,让陈启信有些不安了,乡勇伏击了英法联军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他还知道乡勇大军逼近,法国人哪里的紧张情绪,让他觉得法国人有可能会放弃广州城。
陈启信不想那些东西打了水漂,所以今天立刻就来找朱敬伦,上次送的那一千个大洋,他觉得足够让朱敬伦帮他做一件事了。谁知道朱敬伦没答应火烧英国人的烟土,倒是答应把他手里的烟土都买过去。
跟陈启信确定交易方式后,朱敬伦知道,自己得亲自找一找柏贵了,不然这四万两银子自己可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