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沈姨娘坐下,红雯气喘吁吁的道:“姐姐你还是别问了,我要被那小妖精活活气死。我有多少的话,也没嘴说她,只问问她的所作所为,非独该打,即或是千刀万剐,还是轻罚了她呢。”
“哎呦!千刀万剐都还算轻了?”沈姨娘笑道:“究竟因什么事儿?你生这么大气,又说得如此利害,不至于呀。丫头们触犯的家法,不过懒惰不听使唤,甚至偷窃、搬弄是非、背后造谣,这都是最严重的事,可也罪不至死呀。”
“哦,我明白了。”沈姨娘故作恍然,低声问道:“照你这般说法,难不成犯了男人那玩意儿的毛病么?要我说没有的事,喜兰这孩子年纪小,人又老实,又没个人引诱她,断不会如此。这可叫我难以猜度了,好妹妹你消消气,直接明说了吧。”
内宅犹如官场和办公室,自有一套日久形成的说话方式,外人听不懂,而红雯一听便明白了,顿时脸上青一下红一下,猜到一准绿儿香儿把疑点先跑去告诉她了。
所以多半她通过询问旁人,多方汇总,查出喜兰和沐明在屋子里呆了好半天,也甚或命人进屋查看,想两个头一次办事的半大孩子,怎能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此刻佯作不知的故意来询问,弄得自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唉!”红雯长长的叹了口气,苦笑道:“此种事我怎么能启齿?好在过几日,姐姐也会知道了。我自知约束下面人不严,难逃其责,反正是被那小妖精坑死了。无奈此刻委实不好意思告诉你,姐姐大约晓得一二,也不必假装不知,故意来哄我。”
沈姨娘微微一笑,眼见红雯满脸羞惭,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不好再装腔作势。
沈姨娘将屁股挪了挪,凑近红雯身边,附耳低声说道:“咱们姐妹明人不说暗话,用不着藏头露尾的瞒着我,你说我晓得一二,不错!喜兰所犯的事儿,我虽然还未尽知,大概情形也不过那样,谁不是从年轻时过来的?所以我专门为了这件事,过来找你排解。”
当下她遂将绿儿香儿如何看到喜兰和沐明从外面进来,又如何捡到他二人的手帕汗巾缠在一起,绿儿怎么要去禀告太太,被她怎么劝阻下来,通通说了一遍。
最后沈姨娘说道:“我怕说出来,闹得你没脸,所以压了下来。总归是你房里的丫头,还得你耐着性子,把绿儿叫进来,当面好言好语的抚慰她一番,方能保证平安无事。不然怕绿儿明着答应,一等太太回府,她竟说了?是以必须妹妹你好生拜托道声谢,她才不好意思反复。至于香儿你尽可放心,我包管她不敢多话。”
“嗯。”红雯轻轻点了点头,目光闪烁,心里在急速分析中。
沈姨娘知道她拉不下脸来,语重心长的道:“此乃我一片好心,男女私情往大了说了不得,说小也没啥。如今事已做了,就算告诉老爷太太,大抵也会成全了他们,但就怕太多人知道,府上无光。所以咱们私下里解决,既顾了喜兰的体面,也省了你一场气恼,将来等时机合适,放出去配了沐明,岂不是皆大欢喜?妹妹可千万不要疑心是我指使,如果是,叫我天打五雷轰。”
沈姨娘没有说出漱芳亭一节,不想红雯难以为情,不过又担心红雯一时想不开,选择舍弃喜兰保全自己。兼且她如果自以为绿儿香儿不知情,不肯放下身段代喜兰去赔不是,从而激怒绿儿,自己也完不成承诺。
犹豫了下,沈姨娘到底隐隐呼呼的提了两句,好叫红雯心里明白。
被直指心病,这下子红雯彻底没了脾气,羞得脸红如血,额头的汗水瞬间下来,哽咽着没脸再开口。
好半响,红雯犹如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的道:“承蒙姐姐善心,周全奴家名声,感激不尽。”
既不承认可也不否认,当然脸上的神色也算间接承认了,红雯随即话锋一转,叹道:“说起喜兰那小贱人,如此胆大妄为,我拼着担个不是,哪怕太太指责我纵婢为非,老爷骂我疏于管教,也要喜兰罪有应得。不瞒姐姐,我和男人说话解闷是有的,以前做丫头时大家熟络,遇到了,免不了没上没下的说笑几句,但我绝没有不轨念头啊!”
说着说着,红雯犹如受了天大的委屈,激动的道:“反正我没有确凿把柄在她们手里,那些石头上栽桑的话,也做不得准,我清清白白,不怕任何人含血喷人。好在姐姐肯成全喜兰,那我还有什么话说?也罢了,今次我就坡下驴,自是一切遵从姐姐的吩咐,事情过去以后,我一定领着那小贱人,到姐姐那边来磕头道谢吧。”
说完,红雯起身冲沈姨娘福了两福。
沈姨娘一把拉住她,把人拉着坐下,说道:“你我一家人,你的丫头就是我的丫头,闹出闲话,彼此脸上都不好看。只是此事不好久拖,今晚或明早,你要去安排绿儿一声。我怕太太一旦回来,就不便说话了。”
“知道了。”红雯连忙点头,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她正要喊喜兰进来,叩谢沈姨娘,忽然香儿急匆匆的走进来,说道:“老爷太太都回来了,已经下了轿子,请奶奶们快去迎接。”
红雯大吃一惊,急忙站起来,再没了先前的狡辩之态,拉着沈姨娘哀求道:“好姐姐,你一定要成全我,偏生太太这么快回来,叫我顾着哪一边呢?求求你暗中对那人说明白,拿话稳住她。我偷了空儿,马上去见她就是了。”
沈姨娘说道:“放心吧,你不说我也知道怎么做。”
沈姨娘转身走了出去,香儿对红雯笑了笑,转身后露出一丝轻蔑,跟着走了出去。红雯则一肚子烦恼,慌慌张张的换了衣裳,急匆匆的跑出来。
到底绿儿接下来会选择怎么做,成了疑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