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下，沿路的行人步履匆匆，神色疲惫又松懈，一天忙碌过后闲暇松懈的时间段，周围的气氛都很轻松惬意，到处都飘着轻快的说话声和饭菜香，金黄的余晖印着斑驳的行道树，月桂浓郁的香气被微风吹散开来，宁静疏远。

楚逸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六点了，这时候早过了放学时间，校门口只有稀稀疏疏几对步履匆忙的孩子家长，楚逸飞快问清了教室的方向便疾步走了进去，门卫大叔的语气带着浓烈的谴责，听得他莫名其妙，走出老远都能感受到背后火烧一般的视线，估计若不是他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们不熟悉，这个老头子都要直接上来耳提面命一番。

九十年代初的小学还不是按片区划分，也没实现真正的义务教育，至少教学质量和教学费用依然成正比，这家小学费用低离家又近，学校里从一年级算起，总共也就一百多人，他很快就打听到了目标，楚辞楚泱的班主任姓钱，对于他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姓这件事，耿耿于怀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还说他是他见过最不称职最吝啬的监护人，每次家长会或是春游不是不参加就是不给钱……

这么蠢的事他有做过么？楚逸打算回家好好‘问问’三个臭小子，他吝啬抠门的形象到底是怎么来的。

三五百平米的操场上三三两两的小学生都被家长领着回家，楚逸一眼就看见人最多的那帮，七八个小孩一窝蜂凑在那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最显眼的还是楚泱，干站在边上静静站着也不知道在冥想些什么东西。

楚逸从边上绕过去才听清他们争论的什么，大概就是楚天坐在那里玩魔方，这小子完了四五年，几乎是闭着眼睛都能玩转得翻过来，他手法熟稔玩出各种花样，自然是吸引这些小孩子的注意力。

“哎，你叫什么名字！你真厉害，教我玩魔方好不好？”

“教我教我……快点啊！”

一帮半大不小的孩子没什么耐心，心痒难耐想动手试试，见楚天不答话便推的推，抢得抢，力气大的一些直接动起手来，楚辞见状急忙将楚天护在身后，将挤上来的人推开，凶狠的骂道，“混蛋，一边玩去！”

旁边年纪稍微有些大的少年呸了一声，嘴巴里叼着根棒棒糖使力推了楚辞一下，楚辞后退几步没站稳便倒在沥青的路面上，杵在地上的手掌缩了一下似乎是擦破了皮，少年见状眼里闪着得意的光，居高临下道，“小杂种，你想造反那？没人要的野种，你不是说你哥哥今天要来接你们么！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哈哈哈，我说错了，你是半路捡来的野孩子，没爹没娘！嘁！”

楚逸听得皱眉，一帮孩子大多都是正和巷出来的，几十年的老房子算是九晋最渣的住宅区，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巷子里有点什么事不消几分钟绝对人尽皆知，这样的叫骂和指点，就是他也听了好几年，一开始觉得愤怒，后来渐渐看淡了也没功夫管，这会儿听别人骂他们，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楚逸看着楚辞表情动作，诧异之余有些好笑，臭小子现在的样子跟在家里的乖巧懂事完全是两个人，阳光下精致小脸此刻绷得通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都是满满的愤恨怒火，脸上那股子凶狠劲，跟狼崽子一样，愤愤然从地上爬起来几步踏上前去，削瘦的小脊背绷得笔直，脸色涨红大声道，“哥哥他太忙了，所以才会忘记！”说话时眼神里迸发的怒火和凶狠，就像对方再多说一句，他就能扑上去将人咬死，对面的少年眼神虚了一下，嘴巴都是一顿，反应过来后非常恼怒，骂骂咧咧窜戳旁边看笑话的伙伴一起围攻他们。

一帮孩子嘻嘻哈哈哈甚至有过分的不停喷着口水，不断咒骂的少年狠狠的将嘴巴里的棒棒糖咯吱咯吱咬碎，将嘴巴里的棍子吐在地上，不屑道，“你知道个屁！你那个哥哥，哈哈，也不是什么好人，克父克母还养着仇人的儿子，没爹没娘还在酒吧里混！酒吧里的小白脸！哈哈，酒吧里的小白脸，哈哈哈……”

说完还得意的看着旁边一帮小孩大声道，“小三你们说说，你们老妈有没有说不要学他！哈哈————”

最让人惊讶的是楚泱，那少年声音还没落下，本来安安静静站在旁边不理会的楚泱突然冲上去对着那个骂人吐口水的小孩儿又踢又打，事出突然他动作迅速麻利又专攻脆弱的地方，对方没反应一会儿就被踩在地上，别的人也呆住，只看着自己的同伴哭爹喊娘的被揍，半响反应过来嘴巴里骂着难听的话摩拳擦掌就要冲上去报仇。

楚逸见差不多了，适时出声制止道，“楚天！”臭小子自己惹了麻烦还悠然坐在一边玩，两个弟弟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吭声。

楚逸声音里隐隐的警告惊醒了一窝人，一帮小孩子也就叫唤的时候厉害，见了大人都缩起来，地上那个索性站起来一瘸一拐就跑了个没烟，楚逸将地上的楚辞提起来，白净的手掌上昨天的擦伤都裂开了，沾满泥巴碍眼的很，楚逸皱皱眉道，“去把手弄干净！”

楚泱站在原地还保持踹人的姿势，眼神茫然呆滞，嫩白的小脸一红一白如被雷劈了一样呆呆站着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渐渐垂下脑袋收起脚揪着两个书包带子恨不得缩成灰，楚逸看着好笑佯怒道，“还不过来！刚才厉害了！”

除了刚开始那点局促无措外，楚泱不一会儿便又正常了，自在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表情平静不解释也不忐忑。就是垂着脑袋视线始终不肯对上楚逸看过去的目光。

奇怪的小孩儿……楚逸站到他面前，微微往上提就将人抱起来，捏了捏怀里有些肥圆的脸，佯怒道，“在学校打过几次？”

楚泱别过眼，显然对哥哥抱着自己这件事有点不敢置信，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就乖乖呆在哥哥怀里，甚至还微微往上扬了扬脸朝前送了送，楚逸见他不回话下手重了些，“嗯？问了话要答，不要学楚天！说话。”

楚泱乖乖点头道，“一次。”

“今天是第二次？”

楚泱摇摇头道，“第一次。”

楚逸挑眉道，“谁教你的？” 他是内行人，楚泱的手脚力道虽然稚嫩了些，但还算有章法，学校可不会教这些。

楚泱奇怪的看了眼哥哥，茫然道，“书里就是那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