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豆铁青着一张脸,再朝那物看一眼,只见四方木盒之内,余地恰恰好的,摆着只白羽信鸽。
鸽子羽翼之上钉了只箭簇,通身白羽血迹斑斑,灵透的双目无神的微张着。夏豆面色煞白,呼吸急促,伸出手去探了探,鸽子显然已死了多时,现下全身都僵硬透了。
“啪”的一声合上盒盖,夏豆将盒子转手交给身边人,怒气腾起,抬脚往周彦之的鸿泥院方向疾步走去。
“姑...姑娘,”身后的丫鬟们小心翼翼地追喊,“等,等等...”
王濮接过木盒,心惊胆跳再打开来看,这回却忍不住“哇!”惊呼出声,当下忍不住心疼地红了眼,这不,这不就是七哥哥,常与夏姐姐传信的白鸽么!
“夏姐姐!”王濮跟着跑过去,“小姐姐,”屋后出来的云阳不明所以地喊着,王濮急急地一转身,拉着云阳小跑着去追夏豆。
“姐..姐。”
“糖..葫芦。”
软塌旁坐着两个乖里乖气的孩子,两人声音一娇娇软软,一奶声奶气,相似的是都满含着关切担忧。
“别伤心了,”王濮绞着手里的帕子闷声道。“糖葫芦,五哥哥可是惹你不快?”云阳的瘪着嘴,捏着夏豆的手磕磕绊绊:“你别难过,我,我找他去!”
夏豆放空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抬起空余的手捏捏眉心,那俩孩子摆摆手,“无事,我就是,有点累。”清清嗓子问:“你俩,怎么都进来了,不在外面玩了?”
王濮与云阳坐在一旁,唉声叹气:“姐姐,你也不看看天色,这么晚了,怎么玩儿啊。”
夏豆这才偏头看向窗外,晚暮已至,丫鬟们点了灯烛,灯影幢幢,两个孩子骨碌着水汪汪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夏豆自嘲地一哂,怎么这么经不住事,瞧把俩孩子吓得。
得知两人连晚食都没吃,振作起精神,挽了袖子去小厨房,前院送来的食材丰富,但夏豆这时兴趣乏乏,只简单做了三碗青菜鸡蛋面,丫鬟们一直抢着帮手,被夏豆几句拒绝,用托盘端了去内屋,喊了王濮云阳两个来用。
清淡爽口的青菜,软弹不失劲道的面,味道恰到好吃,三人吸溜吸溜的,将面吃了个净碗空。
吃过晚食,正劝着云阳回自个院里去,那边青葙几个恰好来接人。
“糖葫芦,小姐姐,明日我再来找你们噢,”小云阳依依不舍地跟夏豆王濮告了辞。
修竹院落下院门,一院子的人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句话,前有迷局,后有恐吓,今日可真够折腾的。
“姐姐,我同你一道睡。”王濮担心她再难过,缠着要与她睡一张床,夏豆推她回去,“放过我身老骨头吧,你那睡相,也不知谁能经受得起。”
“姐姐...”王濮委屈的撇嘴,赖着不走,夏豆无法,默许她爬上床,还往里挪挪了身。
两人沉默了许久,王濮隐忍不过,索性开口骂道:“那什么五少爷,可真够坏的。”夏豆这时已平复了大半心情,思想起前因后果,难得说了句公道话:“就是个纨绔子弟,品行还没败坏得彻底,人还不错。”
“姐姐!他都把咱们的鸽子...”王濮收了口,气呼呼道:“你还帮他说话,那就是个丧心病狂之徒,今日就该去他院里,把人揪出来狠骂一顿,不,狠揍一顿也不过。”
“...”夏豆失笑,王濮埋怨地推她:“你还笑,不说姐姐,我都难过得要命,我算是明白了,这周府就没有几个很好的人,嗷,除了小云阳。”
王濮又道:“明日咱们就去找那个五少爷,总要讨个说法,欺人太甚。”
“大概,”夏豆斟酌着说,“或许另有隐情也说不清呢。”
她原先气急攻心地去找周彦之,倒不是想要讨个说法,而是因为那信鸽是晏祁留下的,寻常信件皆靠它运送,如今周彦之送来只血腥僵直的死鸟,夏豆第一反应,以为是晏祁出了什么事。
当即浑身发凉地想去问清实情,不过走到半道上,想起周彦之下午时说的话,脚步便慢了下来。他说有什么东西想送给自己,神貌并没有异相。周彦之与晏祁是什么情分,夏豆虽也不大明解,但若真是晏祁出了什么事,他定不会是那样说笑般玩玩闹闹。
想到这层,她缓缓地停了步,加之天色已晚,现在去鸿泥院找周彦之也不合适。满腹心事地打道回府。
心力交瘁地一天。想起那只可怜的信鸽,夏豆眉心一阵发痛,如今细细想来,要说是事关晏祁,她更相信不过是周少爷恶作剧。
不过,王濮的话也没什么不对,首先,周府里边局势玄幻莫测,府里上上下下,一个个都跟多面人似的,除了幼子云阳,估计真没几个纯粹的好人。
其次,杀鸽之仇不能就这么算了,明日,还得想周彦之讨个说法。
正躺在床上琢磨着要怎么赔罪的周彦之鼻头一痒,啊切一声打了个响当当的喷嚏,“今日莫不是受了凉风?”周彦之吸吸鼻子腹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