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服青年闻声挑挑眉,似乎早有预料,波澜不惊的目光淡淡扫视了一眼眉梢紧蹙的少年,嘴角轻勾,忽然幽幽地露出抹浅笑来。
纯黑的镶金布靴一下又一下地碾压过零落的花瓣,发出窸窸窣窣的踩踏声,华丽的衣袍摩擦着袖摆,轻微的摩擦声混合着余香弥漫开去,如乐声绕梁,竟是经久不散一般。
躲在草垛后的齐威怔怔地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扇沉重厚重的杨府大门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才闷闷地拽着笑得诡异的好友离开桃林,回齐府去了。
沿着曲曲折折的鹅卵石小路绕过荷塘,半羞半遮的莲花出水半尺,起伏的莲叶翩翩轻荡,宛如曼妙的少女,广袖轻展,莲步巧移,娉婷起舞。清风拂面而过,仿佛醉人的熏香,透着浸透心脾的清甜,又淡淡地沾染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息。
杨戬紧紧抓着身侧的假山石,绣着金色线纹的墨黑长袍被不远处的飞瀑溅起的水花沾湿了大半,细细的水珠顺着微卷的发丝滴落下来,映着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愈发晶亮剔透起来。他微微蹙着眉,闭着呼吸静静听着不远的水榭中传来的声响。
“你说的是真的?那个孩子想动用法力抗你的家法?”
还是那道略显低沉的声音,不是记忆里熟悉的慵懒散漫,清冷凛冽地如同彻骨的寒风。
“当初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伴着哗哗的水声,是一道冷静清冽的声音。
杨戬低伏着身子,轻轻皱眉。
“你是说朕封了三个孩子法力的事?”茶盏轻抬,袅袅热雾升腾起来,“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袖摆拂过石桌,冰凉的温度贴着皮肉传来,俊朗的青年眉头稍蹙,捏着茶杯底座的手指刮擦着印花的纹路:“朕怕是拖不了多久了。”
“你的意思是……”
“瑶池已经知道了你的事,还有他们的存在,动手也只是时间问题。”
美丽端庄的少妇闻言唰地惨白了脸,猛地振衣而起:“不可能……”
不可能的,明明已经做好了万全的防范,怎么会被瑶池发现?!
青年不说话,微掀着眼皮淡淡地看了看她,玩弄着杯盏的手愈发灵活随意起来,许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瑶儿,你一向聪明伶俐,这次的事能拖延这么久,朕……真的已经尽力了。孩子们都不是普通的凡人,早晚有一天会……”
“你有办法的是不是?哥,你一定有办法的!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求过你,这次、这次,算我求你,求求你,帮帮我!”
又是一阵沉默。
青年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淡淡道了句:“瑶儿,你应该明白,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就算朕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逆天反地的成全你,可天庭众仙如何想?三界律法又该如何服众?朕不仅是你的哥哥,还是这三界的主,天庭的君,朕能瞒得过一时,却瞒不了一世。”
素衣的身影颓然落座,美目如昔,却淡淡地泛起哀愁:“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呐……”
相爱有什么错?想与心爱的人一辈子在一起又有什么错?
华服青年抬手斟茶,细细的水流敲打在平静的水面上,轻轻荡开细密的涟漪,碰到白瓷的杯壁又幽幽荡了回去,抿唇轻品,是淡淡的君山银叶的香味。
杨戬躲在假山背后的瀑布边,静静地趴在石头上,晶亮的眼眸深沉如水,深邃得仿佛渺远的天际,却平静淡漠地看不出半分情绪。
他的猜测果然没错,那人突然来此就是为了那件事。
垂眸看了眼脚下存积的水洼,他了然地勾了勾嘴角——三个孩子,那么……继承了母亲仙家血脉的就不止是他一个了。
真心是个不错的消息。
不过……
他眯着眼恨恨地撇了撇那道华丽的身影——没想到法力竟然是被这位重量级人物给封的。
我命由我不由天,那人既然舍得耗费万年功力助他重生回过去,却为何又……
他忍不住有些烦躁——这个家伙的心思,怎么早在三千年前就这么难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