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红色的雨珠从檐下滴落,连成一幕雨帘,被冷风吹散成雾,拂进堂内,更淡了。
黎星刻盯着洛华帝,缓缓道:“那陛下呢?”
——陛下所享富贵更是无人能及,责任是甚么?
楼内似是瞬间静了静,角落自饮的明癸饶有兴趣地放下三足青铜酒爵,瞧了瞧黎大统领,眼波一转,流向武后,不知在想甚么。
嗒!
洛华帝顿了顿的手指又敲了一下扶手,漠然道:“朕自然也有!”
停了停,洛华帝缓下语气,道:“这是绫儿要求的。”
黎星刻心中一动,不再说话,只是望着潺潺的淡红微腥风雨,陷入沉思。
“混着公主鲜血的雨水,好美……”皇城不远一处樱泉亭院中,几人遥望战局,有人开口感叹道。
“这位青公主确实厉害,我所不及!”一位绿衣少女目不转睛地瞧着那青色的小小身影,不由摇了摇头。
“不然。鄙人相信,若是三位公主处在这般情势下,不会比这位青公主做的差上半点。”白衣的剑客脸色冷冷,说出的话却与语气不大相符。
“东先生过誉了,”绿衣的楚音公主叹道:“不说我与二妹功力尚差了些,我们扶桑国小民寡,天子五采气也比不得大正朝这般苍茫浩瀚,是决计没有办法以一敌九的。”
东白衣脸色仍是冰冷,盯着皇城上空越来越低的身影,道:“羚羊正因有了美丽的角,才引得贪婪的猎人大肆捕杀。”
“不错,若非大正这五采气经过一百余年温养,一朝大成龙虎,便可助大宗师再进一步,臻至天人化生的脱妙境,否则即便武后血洗了龙虎山,草原上的那群人也不可能一举联络成功这么多人,共谋此事。”一位黑衣女子放下玉杯,淡淡道。
“秋焰姐,”她身侧一个粉衣小姑娘,摇了摇圆圆的脸蛋,似是不忍道:“我们这么多人联手欺负一个小姑娘,会不会……”
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粉嫩嫩的小姑娘,这样说别人,却无人感到惊奇。
“暮圆,”黑衣的秋焰伸指点了点她的圆脸,摇着头,语气淡淡:“她是大宗师,不是小姑娘,况且我们并没有出手,只是答应那些人事后联手,共破大正朝廷,算不得欺负。”
“他们若是没办法解法青公主与这护城阵法,我们就按兵不动,谁知道大正还隐藏着甚么高手后招。”
亭中这群人正是扶桑东渡而来的楚音、凌波、风谷娜三位留学公主,与一众护卫高手,只不过有能力看清楚这场风雨雷电中大宗师对决的,除了楚、绫二人外,只有东白衣、那黑衣秋焰、粉衣暮圆,与另一位始终沉默的春衣女子。
“六扇门那小姑娘带人监视了这么多天,公主,要不要?”
“不必。”楚音挥了挥手,遥望风雨,“青公主如果支持不住,阵法一破,她半点用处也没有。”
一众人默然,六人瞧着洛青绫剑光连闪,还是无法反击,只能封挡,被一尺尺砸落,渐渐逼近摘星楼顶,身形也不复先前稳定,开始摇摇欲坠起来,便均知已快到关键时刻。
一朝兴衰,此刻似乎尽皆负于这一人一剑之上了。
一人一剑,白衣止渡半江。
怒浪排空,铺天盖地,秋心凌波静立,凝视着面前这层薄薄的动荡黑雾。
在岸边时尚不觉,待半渡到江心时,忽然出现一堵墙也似的漆沉黑幕,横贯江心前后,不见尾,蠕动着,散逸着,上连天云,下接河床,直似冥府狱都,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将京师整个封锁起来了么?”秋心离了丈许远,转望了望上游数百丈外的如山雾峰,沉吟着:“这黑幕虽薄,却不可小觑,我一出手,如果不能一击而破,气机呼应,这满江大浪也遮不住大宗师的目光,随手一击,也不是我现在可以硬接的。受伤是小事,只怕无法找到洛洛……”
“只能等他们无暇顾及的时候……”秋心转身望去,如晦天空中,淡淡的五采光华方闪过,青色的剑光就与几道电光轰然湮灭,压过雷霆疾电。
“这便是大宗师的威能么?似乎太大了点……”秋心回想昆仑瑶池之畔那道吹雪凛寒剑意,虽多半是哪位绝世剑客随手所留,也可从中窥出一丝近道高手的风采,虽然神妙莫测,也应该没有这等擒雷为兵,横跨数千丈如当面交锋的手段才是,九成是借阵法之力。
“皇城上空那人是谁,看起来似乎是个姑娘,以一敌九的样子……朝廷没人了么?”秋心皱眉想到,又转瞬抛开,按剑凝神,静候战局变动的一刻。
“大正无人耶?”
“朝廷技穷乎?”
“让你一个小姑娘出面血战,洛华呢,武曌呢?”
“藏在阵法里不敢出来么?”
……
雷锤电锥,无锋尖利,巨吼贯耳,直欲诛心,洛青绫身形渐落,不住咳血,面色却一直淡淡,也不再招龙虎气,只是周身荡漾五采,掌中青剑飞舞,微芒剑光闪烁天地间,似是禁不住重锤击打,徐徐内收,渐至周身三尺,八色电光物象也同步缩小,威力却丝毫不减,反因力量凝聚,而一步步更加凌厉,悍然共击,和着雷云节奏,更添一分煌煌天威。
青钩莲足一尺尺落下,距摘星楼顶只有三丈,八位拿雷捉电的大宗师却渐觉奇妙起来。
洛青绫剑光逐步收敛,徐有归一之兆,渐如一片汪洋大海,八象齐轰,初时尚能伤她一伤,震动脏腑,到现在竟是渐感吃力,似乎众人联手共施之下,逼迫出了甚么玄妙的物事。
这青色的蝴蝶,转瞬成了柄青色的剑胚,以九位大宗师为匠,以京师雄城为炉,以天雷疾电为锤,以漫天风雨为火,经受住了旷古未有的锻炼,便渐渐生出了绝代的锋芒,倾世的风华。
“七公主是在练剑?”黎星刻抱刀卓立,摇摇头,感觉有些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