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放在从前,禁军前营肯定是松松垮垮,在京城中执行任务,甚至连大盾都不会准备。好在卫平这一个多月对他们没有白练,他们都知道自己该携带什么装备,该站在什么位置,该干什么。
随着柳询这一声令下,数十面一人多高的大盾在队伍前面竖起,上百杆长枪架在大盾,好像一堵扎满荆棘的铁墙。
步兵对付骑兵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结为一座紧密的方阵或者圆阵,利用人力的叠加来抵抗战马的冲击。这里是街道,方阵就是唯一的选择。当然,要想挡住战马的冲击,还需要足够的勇气和严明的纪律。否则,一点破则方阵破。而现在的禁军前营,这两者都不缺少,所以柳询有足够的信心。
陈徽已经率众冲到近前,借着火把的光亮,他甚至可以看清对面士兵脸上的表情,有震惊,有决绝,有兴奋,有麻木,却看不到有人惧怕,更没有人因此而退缩。
通常在骑兵的压迫下,步兵战阵都会出现或多或少的慌乱,这就是他们突入的机会。陈徽没有看到这种机会出现,心中就有了不祥的预感,他猛地勒住了战马。
陈徽手下的骑兵却没能及时止步,冲在最前面的数十骑轰然撞在盾墙上。猛烈的撞击带来巨大的声响,架在大盾上的长枪有些刺进了战马体内,有些刺中了马上的骑士,还有些当场折断。
方阵前面瞬间躺倒了一堆人马,呐喊声、濒死之前绝望的惨叫声混合着战马的嘶鸣声,响成一片。
但是,后面的骑兵并没有停下来,他们踏着倒地的同伴,再一次撞向盾墙,重复着刚才的一幕。连撞三次以后,地上已经层层叠叠躺满了人和马匹,根本没有办法继续前进了,而那面盾墙依然在原地伫立不倒。
其实,盾墙后面的步兵同样不好受。奔驰中的战马冲击力是难以想像的,每一面大盾都需要好几名士兵拼尽全力才能勉强支撑住。站在最前面的士兵受到的冲击最大,有人五脏六腑都被震裂,有人当场大口吐血,也有人被撞得骨断筋折,伤亡并不比那些骑兵来得轻。
步兵方阵中伤亡的士兵很快被拖到后面,他们的位置立刻就有其他人顶上。撞破的大盾也换成了新的,一杆杆长枪再次架了上去,出现在司马允面前的又是一堵完整的盾墙。
陈徽已经率众退了回来,懊恼地说道:“王爷,碰上了一帮不要命的家伙。”
司马允看了看前方沉稳如山的步兵方阵,皱眉道:“还能再冲一次吗?”
陈徽手下已经折损了一百多人,但在司马允面前,他却不想坠了志气,便咬牙道:“能!只要把道路清了。”
司马允转头看了陈准一眼,道:“清路!”
陈准无奈,只得挥手派上步卒,去拖那些倒在地上伤亡的人马。
这是一项非常危险的工作,因为那些人马就倒在对面方阵前,派出去的步卒必须有盾牌手掩护,以防对方射出冷箭或者递出的刀枪。不仅如此,这项工作本身也不轻松。许多人马被踏得支离破碎,血腥的味道令人作呕。而要拖走那些倒地的马匹,更需要三四人合力才行。
看着淮南王的步卒在阵前忙碌,有新兵劝道:“将军,杀了他们吧!”
柳询摇了摇头,道:“侯爷只是让咱们挡住万春门,禁人出入,并没有叫咱们来与人厮杀。算了,守住阵势就行。”
他却不知道,他的这个决定无意间救了众将士的性命。不远处,陈徽其实就在等着他们的出击,因为他们一旦出击,方阵必然松动,骑兵便能借机突破。可惜,无论淮南王的那些步卒露出多大的破绽,禁军前营的那堵盾墙都是一动不动。
…
就在司马允焦急在等待陈准清理道路的时候,长沙王司马乂也领了人马出现在云龙门外。司马允是司马炎的第十子,李夫人所生。司马乂则是司马炎的第六子,和司马玮一母同胞,都是审美人所生。所以,司马玮就把司马乂派来了最重要的云龙门。
云龙门离禁军前营最远,司马乂到达宫门外的时候,李勖还没能赶来。没有遇到阻拦,司马乂便直抵云龙门下,高声喊道:“快快开门!”
宫门的守卫自然要比城门严得多,很快,当然值的禁军左营骑督韩憧从云龙门的城楼上探出头来,厉声道:“何人闯宫?”
司马乂亲自上前,道:“本王前来护驾!城上何人?”
韩憧原是粟邑牙门将,是走了卫平的门路才调入禁军,在京城时间不长,并不认识司马乂。不过,他手下自有人认得,赶紧给他提了醒。韩憧便皱眉道:“不知皇上有何危险,需要劳动王爷前来护驾?”
司马乂道:“司马亮、卫瓘图谋不轨,本王乃是奉诏行事!”
韩憧正犹豫着要不要打开宫门,就见东边巷口又转出一支军马。原来,正对云龙门的有三条大路,李勖和司马乂走得不是同一条路,双方直到宫门处这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