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朋友。”过了半天，漓珠鼓起勇气对他道，“我认识她的时候已经不是太女了，这一路多亏了她的照料才能走到现在，她虽然是人类，却不低等，也不卑劣。”漓珠这段话说的极为认真。

楚清浅心里莫名就有些感动。

只有和鲛人待久了，才知道他们这个种族对人类的成见多么的深，而漓珠这时候还能在同族的前辈面前帮自己说话，真的很需要勇气。

被称为惑的男子一愣，过了半晌才哈哈大笑，只是笑容中有着说不出的冰冷：“多年前就听说过太女为人软弱，耳根子软，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你才和她相处几天，又对她了解多少，人类修士自己成天都被相识了千百年的‘朋友’暗算，你这等心思还不被人家刷的团团转！”他越说越生气，转向楚清浅道，“没死就跟我滚出去，我这里不要人类踏足，平白弄脏了我的地方！”

楚清浅冷笑一声，就打算起身走人。

又是个脑残的鲛人，她跟这种人待在一起还反胃，与其相看两厌还让漓珠夹在中间为难，不如走了的好。

“等等。”漓珠见惑一言不合竟然开始赶人，连忙将楚清浅摁了回去，“她的伤还没有好，而且她真的没有害过我……”

“漓珠。”楚清浅传音唤她，“算了吧。”她嗓子虽然说不出话来，但是传音还是可以的。

漓珠转头惊讶的看着楚清浅。

“这种人对自己心中的想法固执己见，你就算说破了天他是不会听你话没必要浪费口舌。”楚清浅顿了一下，“他是不是能帮你找到你们的化神长老？”

按照玄龟给出的方向，那位鲛人长老就隐居在这里，所以这个鲛人出现在此地也不是偶然。

“是，他可以带我们去见老祖。”漓珠回答道，“那天暴风雨将我们打散，我和澄莞澄康很快就聚集在了一起，我们找了你很久，可是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澄莞劝我说她将宝物留给了你，你必然不会有事，还是找老祖要紧，等你出来之后应该也会和我们走一个方向，那时候大家自然就能碰见了。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顺着地图找到了这里，几天之后你果然就来了。”这是没想到是以这样的开场。

“那他是谁？”楚清浅看了眼这个叫惑的鲛人，“他是你的人，还是漓惠的？”现在鲛人几乎全部站边。

朝堂上的已经都被漓惠镇住，能帮漓珠发声的人越来越少。

“都不是。”漓珠叹了口气，“我们到了这里才知道，化神老祖为了防止自己被打扰，在这附近的水域设了结界，要是打不开，我们在外面就算喊破了喉咙他也不会听见。而惑就是百年前老祖找来看守结界的鲛人，他知道进去的方法。”

“他不肯告诉你？”

楚清浅心里有些感叹，看起来还是来的晚了一旦。

之前从澄顾口中知道这件事后，她就思量着这事儿要怎么处理，没想到漓珠他们先一步到达并且个这个鲛人已经接触了，让他明白了他们的底细，这样一来对方只会更有恃无恐。

面对漓珠跟人斗心眼的能力，楚清浅还是不会抱有任何侥幸想法的。

“嗯……”漓珠无奈的点了点头，“不过这些天我一直在缠着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总之是想尽了所有能想的办法，他是有了些松口的意思。”

楚清浅看了眼惑。

他依旧没有看她，而是厌恶的将头转到一边，好像看见了她的脸都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

楚清浅深吸了一口气：“你们继续和他谈，我离开。”他对人类排斥的思想那么浓重，自己再留下来只会连累漓珠。

“不行。”漓珠急忙的否定，“你可能还不知道，这几天海面上多了好几个鲛人的结丹修士，时不时的会在海面上巡逻，我可以肯定他们就是漓惠的亲信。你那次是跟我们在一起的，那次有那么多的鲛人吃亏，漓惠的性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她肯定要报复你……”

“我知道。”楚清浅打断她，将那天遇见澄顾的事情说了出来，“……所以我从那会儿就知道了这些事，本来想着早点找到你们，可以商量一下再做决定，所以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说着将那天澄顾口中说出来的事又说了一遍。

“澄顾是假装的，其实他是效忠我的？”漓珠惊的瞪大了眼睛，“可是不对的，当时他亲自动手将家族满门屠杀殆尽。”

“还不确定，只是大概率，反正他说的其他事情都对的上号了。”澄顾如果不是故意的就是真的傻的无药可救了，可看来他也不蠢，“所以说你的机会还是很大的，跟这个少年多聊聊，就可以让他带你进去见到你们的化神老祖。”

“那你呢？”

“我自然是马上走，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剩下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全是尽人事听天命。”楚清浅看了眼惑，“现在最要紧的是一定不能让惑生气，不然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等你通过他见到化神老祖之后就可以去集结四海之内不愿臣服于漓惠的势力，再去几个对等的势力那边允诺一些条件，让他们出兵帮你复国，你妹妹到底是出师无名，彼时两军阵前你再鼓动一番，不愁没有人临时倒戈。到时候天时地利人和你都占全了，皇位有很大概率就能到手了——你记住我说的了？”

楚清浅尽量详细的给漓珠解释着接下来的事，就怕她忘记。

“可是现在外面不安全。”漓珠没有回答楚清浅，而是将话题绕了回来，“要是澄顾说的是对的，来了至少几十个结丹修士，你就算碰上一个都没有丝毫的胜算，而况他们群起而攻之，你一个筑基修士怎么能抵的过去。”

“我不会那么傻被他们发现的，你放心吧。”

这次轮到漓珠固执：“不行，我们既然来的就一起走，哪里会有将你抛下的道理。”说着就转向了惑。

她俩方才就光明正大的在他面前传音，这人只是冷淡的看着她们，啥话都没说。

楚清浅本来想着再劝一下漓珠，就听见她开口道：“你若是执意要她离开，我也只能跟着她一起走了。”

惑冷笑一声：“本来就不是我让你们留下来，是你们自己死乞白赖的不想走，现在还拿一个人类威胁我，要走就走我还巴不得呢。”

漓珠咬了咬唇，道了一声谢之后就带着楚清浅走了出去，刚出来就碰见了闻讯而来的澄莞和澄康。

“哎，你真的还活着啊？”澄莞见到楚清浅极为惊喜，不顾很快就控制自己将喜悦之情压了下去，故意揶揄道，“我还以为你死在大海里了，没想到连你这旱鸭子都能活下来，真是奇哉怪也，不过你的那张脸算是接了地气，不仔细看都认不出来。”

花擦，这女人真是欠扁。

楚清浅嘴角一阵抽动。

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她的这张脸就是禁忌，谁再提起来就跟谁拼命。

要不是自己现在不能动早就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

几人这样有说有笑的往外走，一如相识多年的好友，没有任何即将面对绝境的紧张感。

即使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再往前走一点就会彻底脱离结界的庇护范围，很可能碰上外面四处巡查的结丹长老，结果就是粉身碎骨。

“——等等。”在他们离开水面之前，惑还是开口喊道。

此时的楚清浅离水面只有几十公分，仿佛伸手就能碰到水面的上的那一团光亮——离开水面之后结界就会失效，他们会自行暴露在别人的视野中。

漓珠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喜悦压住，装作不在意的回过头。

“怎么，还有什么事？”

惑眯了眯眼：“你当真要跟这个人类一起离开？别忘了皇位不是你一个人的事，除了你自己，还有那么多不愿意屈服于你妹妹的人，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了你的身上，你真的忍心让他们陪着你送死？”他说话时目光状似无意的扫过澄莞澄康。

澄莞先一步冷淡的开口：“公主没有强迫我们做任何事，我们无论做什么都是自愿，她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就行，我跟澄康会永远支持公主。”

这一席话给了漓珠莫大的鼓励。

“惑，我在请求你帮忙，让我见到老祖没错，但这并不能代表你可以大放厥词，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我。”漓珠认真的说道，“楚清浅是我的朋友，我们相识于微时，大家相互扶持走到现在就是靠着一份真心，我也是见到她之后才发觉人类不是像大多数族人想的那么坏，关于人类的不好，更多的还是源于我们自己的想象。而你口口声声说着的高贵血统，除了放在嘴边给自己安慰，还能有什么用？”

惑看着她没说话。

“我想见到老祖，想请他老人家出手，帮我夺回本来就属于我的一切，但是我也不想失去自己最后的底线。如果今天我真的让我的朋友自己走掉，那么我便愧对自己的内心，就算最后成功坐上皇位也会鄙夷自己，每次看见那个皇冠都会想起代价是什么，这样是我绝对不能接受的，这也是我肯漓惠最大的不同之处。”

“惑，谢谢你这么多天的收留，只是有的事还是要我亲自去面对，人不可能永远的逃下去。”

漓珠说完这一席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楚清浅却笑了出来。

这个女孩，在经历了一系列变故之后终于蜕变，虽然还有些青涩，但是骨子里的傲气已经形成，看得出女皇的影子。

如同一块璞玉慢慢被雕琢成功，马上就要散发最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