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直到日上三竿,容绍唐才堪堪醒来,明亮的日光从窗户里、门缝里透射进来,几欲闪花人的眼。容绍唐下意识遮盖住额头,待看到光溜溜的两只胳膊时,如箭羽一般的眉毛不自觉就拧在了一起,脑海中仿佛打着瞌睡看电影儿似的,零零星星的忽闪过许多片段。
他记得自己同关老爷子喝了不少的酒,却不记得自己如何回了房。记得自己见到了宛儿,却又不记得都同她说了些什么。记得自己靠在了宛儿身上,却又不记得……
容绍唐稍稍用力捶一捶头,零散的,又记起他好像……好像是亲了宛儿,而且他还……还……解了宛儿的衣裳……这可如何得了?尚未成亲,便如此冒犯人家,也不知宛儿……会不会见怪于他?
容绍唐一念及此,忙就抬起头来四下里看了看,床里屋子里都没有宛儿的身影,他探手在被窝里侧摸了一摸,那边早已凉个透彻,想是宛儿已经起床许久了,唬得容绍唐忙也就要翻身下床来。谁知才掀开被子,人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竟想不到他不单是光着两只胳膊,连胸膛亦是光着的。
虽是无人,容绍唐亦不甚好意思的掩口干咳了一声,忙不迭从床头架子上取了一件长袍并长裤换上,整理一番,急忙忙就开门步出东屋,径直走到堂屋里去,但看得屋子里只有关老爷子在,便向他急急问道:“老先生,可曾看到跟着我来的邓医生?”
关老爷子嘬着水烟,兀自惬意,听他问,便笑着把烟嘴向厨房的方向指点两下道:“小邓一早就起去做饭去了,因为你喝醉了酒,他叫不醒你,就同我先吃了,这会子估摸着你大抵要醒,正给你预备饭菜呢。”
容绍唐听罢,忙又急转身就去厨房寻宛春。那关老爷子看他大跨步走得甚快,不由得含笑摇摇头,直叹这俩年轻人有意思极了,总是焦不离孟的模样,倒不像是上下级的关系。
且说容绍唐从堂屋中出来,直走到厨房中,人还未进门,鼻端便闻得阵阵饭香,这让他更加深恼于自己昨夜醉酒后的莽撞,便在那门外扶着门框子,禁不住在门口踌躇了几分,欲想进去,却又不知进去以后该说些什么。
恰逢饭已做好,宛春盛好热粥出来,正待去叫容绍唐起来吃饭,打开门时冷不丁见得一人立在外头,直吓了一跳。容绍唐见状,生怕她手上的热粥一时端不住再烫着了她,赶紧伸出手去搭住宛春的胳膊道:“小心!”
宛春见是他,被吓住的心慢慢回到原位,挑眉便睨他一眼道:“做什么鬼鬼祟祟的?吓我一跳。”
她言语里含嗔带笑,倒不像是个生气的样子,容绍唐略一迟疑,便一面接过她手中的碗,一面小声地试探道:“你……你昨晚睡得好吗?”
“嗯?”宛春好看的柳叶眉轻轻一弯,偏转过头盯着容绍唐的侧颜看了看,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你难道不知我昨晚上睡得好不好吗?”若非是亲身经历,她真是想象不到照顾一个酒鬼竟比照顾一个重伤的病人还要累。
他简直……简直闹腾死人。
宛春眉目婉约,眸波轻盈,只这一眼就让容绍唐羞愧垂下了头去,直骂自己昨夜当真是唐突佳人了,便带十分歉意道:“此事……此事的确是我的不是,你放心,待我们回南京,我必会给你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