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侗系腰带的手轻顿,凝思半晌,方重新低下头去,将腰带扣上道:“不急于一时,这里伤亡如此惨重,也不知活下来多少人口,我思量要找个人去各处看看,若有孤寡老人落难儿童的,都一并安顿好再说。”
“这事耽误的功夫可就多了。”季元微微皱眉,“那些老弱病残幼虽无辜可怜,但也无需我们整个集团军扎营救助,不妨留下一支队伍在这里巡查,其余人仍赶往沈阳,岂不更好?”沈阳那边战况还不知是何情形,他们委实一分一秒都耽误不起。
张景侗却已然下定决心,穿戴完军装便转过身对着季元道:“我们此行统共带了三万人马,再要留下一支部队,还拿什么去驰援沈阳?不若安置完这些老弱病残,再走也不迟。”
不迟?季元眉头越发皱成一团,打仗讲究的莫过于兵贵神速,再这么晃晃悠悠下去,等到沈阳,别说黄花菜凉了,只怕容家军死伤士兵的坟头草都该长有一人高了。
他们二人都是陆军讲武堂的出身,没道理这么浅显的兵法他懂,张景侗却不懂。
季元心思百转,脚下的步子挪了几挪,良久才向张景侗沉声问道:“你是不是……要借此打算耗尽容绍唐的一兵一卒,与日本兵拼个你死我活,再去坐享渔翁之利?”
张景侗冷笑一声:“你把我张景侗当成什么人!既是与容家签订了盟约,我自当会遵守,又何来坐享渔翁之利之说?”
季元面容严肃,负手冷声道:“我以为你会和你的大哥不同,容家与我们有约在身,盟约上分明说过,南北两地搁置争议,联手抗日,待得他年天下太平,再谈南北分治。言犹在耳,你怎可突生二心?岂不让人说我们北地不仁不义?”
“别人若不仁,我又岂会无义!”
张景侗仰首长眺,只看着那地平线上的脉脉青草道:“季元,除此之外,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同我说吗?”
季元哼了一哼,甩手而立:“没有了。”
张景侗余光中瞥他一瞥,沉默片刻方道:“既如此,你先回去吧,待启程时,我自会着人通知你。”
季元神情一凛,不想到这个时候他还要坚持停留在此地,便道:“好,我回去等你,待过晌午,若还无人来告知启程时间,我自会带我的人先走,赶往沈阳。”
“你这是要同我决裂?”张景侗猛地转身,满是不信的盯住季元。
季元长叹一声:“非是我要同你决裂,而是我不能背弃盟约。”且不说君子有重诺之美德,单看在容绍唐是宛春的丈夫一事上,他就不能冒这个风险,让容家军耗死在战场上。话再说回来,他们当初能从张景祖那里改旗易帜,多多少少也因为尚有容家虎视在侧,张景祖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就与张景侗刀剑相争。倘或因为他们的见死不救,而让容绍唐有所闪失,那么第一时间张景祖就会发兵沈阳,袭剿他和张景侗。
张景侗以为自己与张景祖有同胞血缘,他必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却不知,他李季元与张景祖可没有什么大交情,张景祖大可以打着消灭叛军的口号,合五虎司令余下几部军马,围剿李家军。只要李家军一倒,张景侗的靠山自然也就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