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元搁下电报,起身将门关紧些,伸手在宛春的暖手炉上捂了一捂才道:“今日有事耽搁住了,就没来及去吃早饭。”又问她,“家中近来可好?”
宛春道:“母亲前儿病了一场,幸有芳菲姐姐照顾,近来已经大安了。大哥那边……因为近来群众的抗日情绪高涨,他的日文学校屡遭打砸,是以这几****为了保护学生和学校,就没有在家住,家里唯有大嫂在。”
“哦?”季元略略沉思,“日本人侵占东三省,又策划了爆炸案,人民对于日本有抵触情绪在所难免,实在不行的话,还是叫大哥将学校关了吧。”
“母亲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大哥本人倒不同意,他费尽心思才将学校开办起来,如何说关就关?”宛春叹口气,进了屋之后有着暖气的熏蒸,已经不那么冷了,她便将暖手炉放下,道,“我不怕别的,就怕有抗日的群众会误伤了大哥。三哥,或者你那边是否可以抽出一队人来,护卫一下日文学校?”
季元摇摇头:“若说抽出二三人来护卫大哥,那自然可以,若说护卫学校,就太不容易了。况且,眼下人人都抗日,我们李家实在没必要同人民作对。”
他入李家军已有多日,行事思想已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于小妹妹不妥当的建议也可直截了当的回绝了她。
宛春也知他领兵之苦,想着大哥的为人一贯持重沉稳,必有可靠的法子保全自身,倒也不再强求季元出兵。何况她来,自然是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便同季元道:“三哥,有些话我只敢同你说,你听听心里有数就罢了,莫要同大哥和母亲说。”
季元狐疑的问:“是什么事,四妹妹你且说来。”
宛春咬咬唇,看着他屋里没有旁人,方趴在季元耳边,嘀嘀咕咕的将那日无意听到张家侍卫官与曼之的对话,一一说给了季元。
季元长眉微蹙,俊挺的面庞上却波澜不惊,听罢她的一番话,自己在心里思量一番,才宽慰了宛春几句:“张景祖想让大哥领兵的想法不足为奇,毕竟他的根基远比不上他的父亲,若能有大哥和大嫂在背后支持,他的总统之位也可坐的安稳一些。不过,大嫂那里只怕同他不是一个想法。”大哥的志向一直都是从教治人,从不主张军事主义,让他领兵打仗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拍一拍宛春的肩,继续道:“放心吧,四妹妹,家里好歹还有我呢,咱们李家没那么容易垮下的。”
“嗯,我相信三哥。”宛春目光坚定地望着季元,看她的三哥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心中不由安宁。
他们兄妹说着话的功夫,翠枝已经将早饭端进屋里来,热气腾腾的一碗粥,配着三两样小菜。宛春已在前厅吃过了饭,这会子也就不打扰季元了,便将暖手炉子重新拿在怀里,出门去了。
今年的冬天仿佛比去年要冷冽许多,院子里的花木已经尽数凋谢尽,唯有长廊下的一丛灌木,尚且坚挺着。宛春披着斗篷一路行过去,鲜红的仿佛雪地里开出的牡丹花,国色而天香。
曼之带着碧儿恰也吃过早饭回房中去,她在另一边远远瞧见宛春,不自觉就停下了脚步,直看着她的背影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