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春抢步上前,帮着打开了房门,可在门被打开的一刹那,他却一下子呆住了:“鲁、鲁山长?”
众人闻言慌忙都起身往外望去,果然见到鲁如惠就站在门外,一张脸拉得老长,平常总是可是挂在脸上的亲切笑容也没有踪影。
柳丛楠和方邵都是心里一惊,他们这般聚众狂饮的事情虽然放浪了些却倒无大碍,平日间夫子们多也争一眼闭一眼的不大去管,但此时就让鲁如惠撞了个对面儿,也不知会不会因此引起鲁如惠的处罚。
就连一直在屋里继续喝着从酒楼拎回来的的余酒的刘羽,也禁不住吓得脸色一变,赶紧把酒壶藏到了背后。
但鲁如惠却是理都没有理会他们,只是进屋来径直走到了宋君鸿的面前,对他轻声地说道:“你跟我出来一趟。”说罢转身又走出了屋去。
宋君鸿也不知这是闹的哪一出儿,于是大气也不敢出,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拾步跟了出去。
两人一直默不作声的走出了十几丈远,直到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角处,眼看着附近没什么人,才停了下来。望着鲁如惠那张阴霾笼罩的难看脸色,宋君鸿小声的问道:“山长,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的确出事了!”鲁如惠转过头来瞅着宋君鸿疑惑的目光,叹息了一声,说道:“我在京中的朋友刚刚又传来了快信,说——朝庭把原订于对你那些个封赏又都给取消了!
“为、为什么?”宋君鸿呆了呆,自己刚接受了马上要做贵族的美梦,现在这梦又插着翅膀飞走了!这事态的发展变化也太快了吧?
“哼,还不是李后那帮人在从中作祟!”鲁如惠冷哼了一声:“他们说你的戏文侮蔑朝庭,且还破坏宋金两国和睦,所以不仅不能封赏,说不定还想降罪哩。”
“其实,封爵什么的,没了也就没了吧。学生当初献出这标点符号时,只是为图个方便,原也没想过要借此取官封爵什么的。”宋君鸿只好尽量装个洒脱地笑了笑。
“不行!”鲁如惠转过脸来,望宋君鸿一眼,说道:“不能这么急着就先放弃了”。
早在鲁如惠在朝中为官时就与李后一党互为政敌,这次他们又打压了他学生的封赏,所以难怪鲁如惠的心情会这么恶劣,像吞了苍蝇一样的难以接受。
“我说过,出了事儿我和你一起担着。有我这个书院的山长在,他们怎么着也不能先怪罪到我的学生头上来。”鲁如惠拍了拍宋君鸿的肩膀:“你小小年纪能不贪念荣华富贵这很好。不过你也放心吧,这事情还没完哩,我们朝中的清流和仕林中的朋友们都会一起上书,这一切的结果,都还是未定之数。”
“山长,真的不必这么麻烦了。”宋君鸿心里很明白:人家皇后和皇帝是两口子,你们这些文官大儒们再之乎者也的高喊力争,能强过人家的枕头风吗?
“不能气馁!我们大宋朝的仕林一向是影响朝政的重要力量,也决不会向任何势力低头!我这就联名在朝和在野的各位朋友,共同上表。”鲁如惠瞪了宋君鸿一眼,说完这话后一振衣袖,转身风风火火的又走开了。
宋君鸿暗叹了口气,他心里也明白: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境地,或许要停下来也已经真的是不容易了。此时鲁如惠他们也并不纯是为自己这个小小学员力争,而是借机表达下与李后一党的政见之争吧。
他抬头朝远方的天空瞅了一眼,晚霞在夕阳的映照下红彤彤的,像是被火点着了一样。宋君鸿出了会子神,只好转身又向回走去,心里暗道不知自己的那些朋友们在听说了这些消息后,又会怎么想?
而此时,在遥远的大宋朝京都临安中,安静中似乎有一股暗流汹涌。很多政治嗅觉敏锐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一次风波的即将出现,他们或慌忙躲避或冷眼旁观,有的则干脆是直接准备参战,一边低声的咒骂着一边在各种的合纵连横中站到自己所属的阵营之中去了。
而在皇宫禁内之中,一个人影此时下在在匆匆的急步穿梭着,沿路上的宫女、太监们见了无不惶恐的赶紧让路行礼,但那个人却似根本就没有正眼瞅过跪在路旁的这些人,而是满脸忧戚之色的一连穿过好几座宫院,直到来到了一座内侍都明显比别处要多很多的宫院中,才堪堪缓下脚步,略松了口气。又拾步走进了院中的正殿之中。
在这座殿门之上,高悬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上书“仁明殿”三个溜金大字。
这是只有大宋国皇后才能居住的宫殿。
“唉呀,母后、母后,可不得了啦!”那人一进宫殿的内室,便冲着一个正在抱着一卷古轴观看的女人急切地嚷道。
这女人正是如今的皇后,李凤娘!
她冲着那进来的人瞅了一眼,不满的斥道:“扩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快要做太子的人了,遇事要稳重一些,怕个什么劲?”
“是、是!”那人忙不迭的点头答应着,一边擦了擦额角的细汗,一边在内侍们刚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抬头瞄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又赶紧低下头去。
李氏瞅着他那忐忑的样子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这嘉王赵扩是自己唯一的儿子,本来册立太子、继承大位也都是应该顺理成章的事。但偏偏这个爱子自己不争气,胆小,遇事则彷徨犹豫,无甚主见。因为这个性子,爱子被朝中不少大臣们认定无帝王之材,这种观点甚至获得了太上皇的认同,使得赵扩距离储君之位仅一步之遥,却就是迈不过去。
想到这里,李氏就在心中愤愤不已,明明现在的皇帝是自己的丈夫,在朝政上占上风的也是自己的亲信,可为什么仍有那么多大臣心中对那位已经行将就木的太上皇仍是念念不忘。
不过她也是没有办法,尽管她已经威压后宫、势及朝堂,但对于太上皇却是无法轻易去挑衅。现在只能期待他快点大行,然后自己才算是真正的可以百无禁忌了。
想到这里,她把手里的画轴递给了自己的爱子,说:“你瞅瞅,这是吏部右侍郎侯敏献给我的《八十七神仙卷》,据说是唐时吴道子的画作,可我怎么样也瞅不出来这张古旧的画纸有他说的那么价值连城。”
赵扩把画轴接了过去,仔细看了几眼,才抬起头说道:“母后,这的确是吴道子的真迹。”他比起母亲来,在书画方面的鉴赏能力要明显高出不是一筹两筹。
“看样子你喜欢,那就送给你吧。”李氏说道,作为女人,她心里还是更喜欢真金宝石多一些的。
赵扩忙欣喜的谢恩。
李氏喝了一口参茶,才徐徐地问道:“对了,你刚才进殿里那慌里慌张的样子还说出事了,能出个什么事?”
她是故意把事情拖了一会儿才问的,希望能借此磨炼一下爱子的沉着耐性。
不过他很快失望了,赵扩一听她问起这件事,脸上颜色又瞬间变了变,刚才还喜欢不已的吴道子的画轴也把持不住,失手掉在了地上。
“母后,金国的使臣又到了!”赵扩紧张的说。
“金使?一年来三回了!他拿你的嘉王府当旅店了不成?”李氏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才又问道:“那金使说什么?”
“那名金使说,他们的关外故地下了场大雪,冻死了一些牛羊,要我们出钱帮着抚恤。”
“岂有此理!”连李氏的脸上也微微现了些怒气,说道:“他们金人的老家受了灾,跟我们宋国有甚关系?凭什么要我们来出钱!再说了,现在只是九月,就算关外寒冷,也不至于现在就飘大雪啊,这不是摆明了是来讹诈的吗?”
“可、可是那名金使说,如果我们不给,他们就自己带兵来取!”赵扩想起金使在他府上按着刀讲这番话时的那种狰狞模样,忍不住又是打了一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