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开始就是这个问题,古颜夕敛眸沉吟,少顷才道:“听到了一些话。”
“什么话?”
“关于洛凡的……而且,还是从你口中听到的。”古颜夕从他怀里拔出脑袋老老实实回答,将那一日在王府后巷里听到的对方悉数告知于应墨隐。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每说一句,应墨隐的脸色便难看一分,到最后竟然满目阴冷带了狠意。
“古颜夕,你是不是傻?”他看着她冷道,“连自己夫君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被这样指责可真是委屈,古颜夕撇了撇嘴道:“你不能怪我太愚蠢,你只能怪敌方太狡猾。
就连你一开始不也认为放火烧了王府的人是我吗,干嘛还要说我!”
当即被拆穿,应墨隐脸上一红:“姓范的告诉你的?”
白了他一眼,古颜夕没吭声。她低下头沉思半晌,这才抬头说道:“我承认当日是我自己疏忽,事后过了很久才察觉到事情不对。怎么会那么巧你就跟流若在那儿,而且不偏不倚就在说洛凡的事?”
无奈地摇了摇头,应墨隐道:“当日我一直被应炎煦拉着说些有的没的,待到出宫已经是快要日落的时候。路上就觉得心神不宁,回到府里就见一众暗卫被打伤,卧房也被烧了。我赶到后门的时候,你已经走远,只看到一抹裙角……”
“裙角?”古颜夕捕捉到这番话里的关键词,秀眉一蹙,“我当日离开的时候已经换了男装啊……”
事情说到这儿,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很明显有人设局给了他们两个,目的就是想利用肖洛凡的事挑拨他们,让他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而更明显的是,将这整件事开头的,正是不久前才给古颜夕下过套的白落珂。
应墨隐闻言这才把白落珂凭空消失的事情告知于古颜夕,听到这儿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两个高手竟然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女人给耍了。然而他们并不相信白落珂有如此心机,看来她的背后一定有一位高手在操控着一切。
想到这儿越发觉得不解,古颜夕敛眸沉思,不由皱眉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被人设计好的,那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说着,她脑中闪过一道亮光,“难道跟景家有关,毕竟上一次白落珂给我下套所用的东西,就是出自景家之手。”
应墨隐并没有很快回答,只一边摩挲着古颜夕的长发,一边望着远处发呆。
过了很久他才终于看回古颜夕的脸,迎着她好奇的目光,他淡淡道:“其实颜夕,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
“什么?”
“在应召的时候,几乎每一件事背后好像都另有目的。那些看似针对我们的局其实都只是针对你一个人,目的就是挑拨我们,让你从我身边离开。”说到这儿,他呼出一口气,摩挲古颜夕长发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可以看得出来,那个一直在背后捣鬼的人的真正目的,是想将你引来齐宣。那么你觉得,这世上有谁会有如此执念呢?”
随着应墨隐最后一语落下,古颜夕原本揪着的心这时忽然没了知觉。
是谁呢?
答案很明显,只有肖洛凡。那个她以为死掉却仍旧活着的朋友,那个她以为失忆却总能让她在其他人那里看到他们之间过往的朋友。因为是朋友所以古颜夕下意识便想去选择相信对方,由此却疏忽了一点……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此完美的巧合。
张了张嘴像是有满腔话语想要诉说,可最后她只低下头,莫名握紧了应墨隐的衣襟。
“他……”
“我只是猜测,并没有说一定会是他。”察觉到了古颜夕的难过,应墨隐尽管有些吃醋,但仍旧劝道,“毕竟从早前发生的种种来看,他的嫌疑最大。”
“至于现在,却是连我都有些看不清了。”
应墨隐的最后一句话是安慰,更是肯定,毕竟在齐宣皇宫的这大半年里,在跟齐澜楠多方打听后,他也越来越看不懂那个名为段洛凡实际可能是肖洛凡的人。
当年在战场上,他对这个肖家的小儿子可谓是记忆犹新。敢打敢拼且极会做人,不仅连士兵们都满口称赞,更有跟了他很多年的老将扬言如此苗子必须要好好栽培才能对得起上天厚待。
面对此情此景,应墨隐则表现淡淡,既没有答应众人所说,亦是没有反驳他们,只依旧让肖洛凡遵循本分,做该做的事。在他看来,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刚刚离家的新人竟然丝毫不想家,全身心都想奉献在战场上,这样的性格不知该说是傻还是太过热忱。总之,一个人如果在某一方面表现得特别好,总是会叫人觉得有些假。
而当时肖洛凡对他则唯命是从,对他的决断从来不会有任何异言。
就这样战争进行了三个月,在应墨隐的率领下,打得齐澜云一行是节节败退。
之后或许连宣帝都看不下去,临阵换了大将,虽是大忌,却也无可奈何。
当时他们人人都觉得齐宣必输无疑,可谁知就是这更换的大将,让整个战况都出现了转机。
先是在部署时,对方总能很快猜到他们的安排,不仅让他们的突袭变得毫无意义,甚至还能将计就计倒打一耙。应墨隐见状当即便猜到是在部署上出了问题,于是赶紧废除了之前的安排,并连夜制定了新的部署这才没能当即就被对方打趴下。
事实上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怀疑是军营里出了内奸,可由于这些士兵都是跟着他很多年的过命兄弟,他自然没把这一层话放在明面上,只吩咐流若去私底下查明。于是在重新制定了作战方针后,大战再一次开启,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一次节节败退的成了他们。
对于新制定的攻打方式,敌军依旧随时都能抵抗得住,甚至还在夜晚派人偷袭了他们。怪的是不管他们如何布阵扎营,敌军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他们的下落,就在应墨隐终于决定将内奸一事昭告三军并查明的时候,一次夜晚的突袭打乱了他们全部的计划。应召国一行不仅损伤惨重,甚至连应墨隐都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敌方士兵围住,险些被俘。
而当日他记得最清楚的,则是当自己突出重围的时候,拦在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人人口中都夸赞不已的肖洛凡。
他说:“王爷,你这样可是临阵逃脱啊,依着陛下的意思,即便是战死沙场,也绝不能狼狈逃回。”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应墨隐才知道对方是应炎煦派到他身边的眼线,至于他们的目的,自然是要破坏这场战争。不管他战死也好,被俘也罢,他们总归是要让他名誉扫地,让这个应召人人敬仰的战神变成人人唾弃的垃圾。
这种为一己私欲几乎不惜赔上整个国家的手段,应墨隐真不知道应炎煦是怎么想出来的。
他自然不会把肖洛凡放在眼里,二人提剑相对,很快他就将剑身刺进了肖洛凡的胸膛,由此顺利逃脱。战败后回到应召,应墨隐周不得身败名裂的惨状,只让流若将整件事都查个水落石出。也是从那个时候他才得知,肖洛凡并没有死,反而被齐宣的人带走,从此下落不明。
这一消失就是大半年,当应墨隐再次听见对方的消息还是在齐澜楠的来信中。昔日的肖洛凡已经摇身一变成为齐宣的异姓王爷,两个人名字相同,长相类似,不同的却是姓氏跟性格。
而对于战争和应召的一切,他全都不清楚。
事已至此,他原本已经没有再查下去的想法,直到古颜夕的出现,才让一切都被重新提上日程。应墨隐经过再一次的深入发现了更多的疑点,但这些也让他越发不解,肖洛凡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会性情大变。
古颜夕靠在应墨隐怀里,听着他将那些尘封的往事一点一点告知于自己,内心除了震撼外还有满满的失望。昔日的战友竟然跟应炎煦那种昏君狼狈为奸,却也不知他到底为了什么。
“所以……颜夕,你还打算要帮他找回记忆吗?”良久,应墨隐淡淡问道。
古颜夕两眼无神望着远处,少顷自嘲一笑:“找不找回记忆的……眼下还有什么意义吗?”
她很确信段洛凡就是肖洛凡,既然应墨隐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她,那她也没有必要再去求一个所谓的理由。
错了就是错了,即便满满都是借口,也掩盖不了他所造成的恶果。
应墨隐像是没料到她会说这番话一样,他微微一怔,很快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