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少年所不同,斯容父亲身上的痕迹很浅很轻,如果不仔细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或许正是这样才说明他的情况并非没得救,想到这儿,古颜夕终于松了口气,她收回手慢慢直起身子。
“如何?”见状,应墨隐低声问道。
目光依旧放在斯容父亲身上,古颜夕想了想,道:“应该是百足弓,但……却又不是普通的百足弓。”
这样的说明跟没说一样,应墨隐眉峰一扬:“被人动了手脚?”
点点头,古颜夕指着那处蜈蚣痕迹:“百足弓其性极阴,中毒者身子阴凉根本不似活人。
但斯容的爹身体温度还算适中,除却脉象有异跟皮肤溃烂外,并没有其他多余的症状。”
“起码,不像城门口那个少年一般神智丧失。”她稍作停顿,又补充道。
顺着她的话偏头看着斯容的父亲,应墨隐脑中闪过无数道精光,最后道:“有一个办法,不知是否可行。”
“什么?”
“日晒。”应墨隐看着古颜夕道,“眼下除了百足弓外并不清楚还有其他什么东西,所以这是唯一一个可以入手的点。百足弓既然是阴性,那可以化解的便只有阳性之物,而我想,这世上没有比太阳阳气更重的东西了。”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虽然不能彻底根除百足弓,但却可以抑制其在患者体内继续蔓延。索性眼下折腾了一宿这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古颜夕他们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在察觉外面气温上升了以后,她从床上拉过一条薄毯后将其铺在了门外,而应墨隐则将斯容父亲扶起,小心地将他平放在了毯子上。
顶头太阳高挂,温暖的热度覆盖斯容父亲全身。不知是不是错觉,古颜夕觉得对方满是痛苦的神情似乎在这时有所缓解,她再度俯身替他探脉,果然发现之前那股霸道的脉搏慢慢平缓了下来,不再与虚弱的那道冲撞,如此,两两相安。
眼见他胳膊上的蜈蚣痕迹也淡了下去,古颜夕悬着的心总算稳了几分。她抽出银针快速在斯容父亲的穴道上游走,一边替他疏通堵塞的经脉,一边将他体内可能潜存的毒素压制在了一处。
等她做完这一切整个人早已大汗淋漓,一旁的应墨隐急忙将她扶住,还没开口关心,就听斯容的父亲发出一道呻吟,然后慢慢睁开了眼。
“爹!”斯容见状急忙扑了上去,“爹,你醒了,你还疼吗爹?”
“阿……容……”斯容的爹总算恢复了神识,望着小女儿被鼻涕跟眼泪混满了的脸,呆呆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这两个哥哥救了你!”几乎忘了刚才的反转,斯容拽过古颜夕二人笑说道。
古颜夕跟应墨隐的心再度悬起,一瞬不瞬望着对方就担心他再度跳起来暴走。然而这一次等了很久斯容的父亲都没有再表现任何异样,只目光死死盯着古颜夕,良久叹道:“真是……孽缘啊……”
从对方目光所停的位置来看,古颜夕总算能确认真正把对方吓到的是自己了,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敛眸沉吟片刻后,淡淡道:“不知,大叔所说的孽缘是有何意?”
然而斯容的父亲却不回答,依旧死死盯着她几乎快要在她身上看出洞来。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古颜夕倒没觉得如何,可应墨隐却不高兴了,他自儿都没在这样看过古颜夕呢,怎么能被外人抢先?
想到这儿,他顺手就把古颜夕拉到身后,没等其余人反应过来,他沉声道:“大叔,这人你也看了不少时间了,便宜不能白占吧,不如你先说说为何开始就把我们当做鬼,眼下又说是什么孽缘?”
斯容的父亲闻言终于把目光移开,顶头的太阳晃得人眼晕,他便慢慢闭起双眼。这种完完全全将他们的话当成空气的举动终于让应墨隐与古颜夕齐齐沉了脸,而旁的斯容见状,急忙又晃着自家老爹道:“爹你在干嘛啊,是这两哥哥救了你,你不是直教我说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吗?”
神情似有动容,斯容父亲没有睁眼,只道:“阿容,这不是回事。”
“怎么不是嘛!爹你是不是耍赖啊!”斯容急道。
早知自己女儿认死理的毛病比自己还要严重,斯容父亲重重叹了口气,这才睁眼,重新看向古颜夕他们。
“你们走吧,从化这里不欢迎你们。”
当真是语出惊人,古颜夕秀眉扬,没有吭声。
没料到刚才还迫切希望自己说话的两人竟然在此刻变成了闷葫芦,斯容父亲本就破损的面容微微沉,道:“没听懂吗,我让你们滚!”
这话放在旁人身上只怕早就跳起来吊这老头了,可古颜夕跟应墨隐却无动于衷,越发坚定斯容的爹可能知道些什么。
这样想他们不仅不走反而席地而坐,前后将对方堵得严严实实,少顷便听古颜夕道:“我们走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果那样,不出三天从化就会变做鬼城。”
斯容父亲哼了声,移开了头。
“大叔你可能不知道吧,我二人是从宫里面来的。陛下派我们前来支援从化,而你面前这位,可是宫中医术最高明的人。”应墨隐接过话,指着古颜夕道,“你若不信,大可自己想想,此刻身体的情况是否比我们刚见到你的时候要好很多?”
只见斯容父亲身子僵,的确经由应墨隐的提醒,他也发现自己的情况好了很多。然而更让他诧异的是面前这两人竟然是宫里面派来的,他眉头紧锁,再度量了古颜夕眼道:“你……当真是宫里面来的?”
“你若还不信,可以去问徐大人。”古颜夕道。
“哼,那老狐狸!”啐了口,斯容父亲并没有继续。他仍旧盯着古颜夕的脸,这时没了敌意的眼中只剩迷茫,他又不知这样看了多久,这才缓缓道:“像啊,真是太像了……”
又是这张脸吗?古颜夕心念动,道:“像谁?”
“我……我也不知道,其他书友正在看:。”听这问题,斯容父亲脸上袖,“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只是她长得很美,声好听,人也很善良,久而久之……大家都叫她仙女。”
“仙女?”斯容这时在旁边插话,“爹你说的是娘吗,你不跟我说娘就是仙女?”
“小孩子家家,别瞎扯淡。”张老脸变得更袖,斯容父亲咳嗽了声道,“大概十几年前吧,那时候我自己也是毛头小子,有天,从化来了姑娘,就是……就是那仙女。”
“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要去哪里,也没人知道她叫什么。
因为她人长得太好看了,所以城里面不管男女老少刚开始都喜欢围着她看。其实你说这事儿总是不尊重人的吧,可她倒好,从来没有生过气,也不嫌弃我们这群老大粗,不仅帮各家干活儿,还总是跟我们聊天。”
斯容的父亲陷入了回忆中,此刻他的脸上没有病症带来的痛苦,反倒像是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充满了美好跟期盼。古颜夕看着他这样子,脑中莫名浮起另人的身影,相比起来,他们在谈起这人的时候,表现倒是如出辙了。
“可她在从化待了三月后,有天突然就……就没有了。”正在这时,斯容的父亲突然有些惊慌地来了大转折道。
“没有了?”应墨隐接过话,眉头扬,“是说凭空消失了吗?”
“对对,就是那意思。”斯容父亲忙不迭地点头,“明明前天晚上还跟我们说得好好的二天要给大家做酒酿圆子,结果二日大清早人就没了。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点痕迹都没留,若非里面还有淡淡的香气,大伙儿几乎要觉得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可人出现错觉倒也罢了,这么多人出现错觉又怎么可能!很快镇子里的人就说她是妖女,是蛊惑人心的,但就算这样,她也没对我们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啊!”说到这儿,斯容父亲情绪越发激动道。
古颜夕倒是很了解这种心情,对普通百姓来说,旦很难用常理解释的东西,他们就会冠以莫须有的罪名,而妖魔鬼怪则是最好的说辞,简单快捷,又目了然。
“后来呢?”少顷,古颜夕问道,“若只是如此,你也不会在刚见到我们的时候反应这么激烈,更不会让我们滚出这里。”
斯容父亲怔怔望着她,透过古颜夕的脸,似乎像是看到了什么。良久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低下头,声嘶哑道:“三月后,镇子里来了群人,全都是身黑衣,各气势凛然。他们不说话也不做多余的事儿,只是挨家挨户搜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那时徐大人也在,还说要将他们统统抓起来。可前去扣人的衙役瞬时就被人撕成了两半,见此情景,谁都不敢再说什么了。”
身黑衣,气势凛然,古颜夕对这样的描述并不陌生,毕竟几天前她才从凌薇他们口中听过。但是不知眼下听到的跟之前了解的是否是同人,她皱着眉,看着斯容父亲道:“然后呢,他们找到了什么?”
“唉……”重重叹了声,斯容父亲道,“他们找到了块帕子,从那天开始,从化城就被诅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