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银将飞行器跳到自动驾驶模式,在水平高度上缓慢地漫游着。他们面朝东方,尽头的天幕已经开始微微发白。穹窿多了许多渐变的色彩,一点点的深红色如轻纱飞跃而过。
“时间快到了。”水银说。
当太阳神金红的臂膀撕裂黑暗,从云海尽头喷薄而出的时候,整个天地都变换了样貌。一层层瑰丽多姿的霞彩用嚣张华丽的姿态吞噬了星光和暮色,如女王般霸道地拉开渐变的裙摆。那轮红日那样大,一点点露出鲜红的面容。滚动的云峦亦被点燃了一层跃动的流火,红色黄色紫色相互交融吞噬。
太多太多的光芒,太多太多的色彩,整个世界像是在一瞬间活了过来。
这美丽的朝霞却无法穿透厚重的云团。在下面那个灰色的世界奔忙的人们,无法知道他们头顶上有多么美丽的神迹。
美丽的霞光染红了唐逸的面颊,他的心如蝴蝶振翅般颤抖,他的眼睛在灼热的光芒中刺痛着。他侧过头,看到那金红的光芒浮动在水银的华美的银发上,整个人宛如仙君般圣洁出尘。
唐逸想起来,海妖们层相信宸渊是天神降世,而此刻看到这样的水银,他这个本来的无神论者却也觉得如果世上有神,大概就该是这样的吧。
唐逸忍不住,伸手牵住水银的手。而水银转头看向他,展露出动人的笑容,拇指摩挲着唐逸的掌心。
“喜欢吗?”
“……”
水银淡淡的笑意有一点点僵住,“不喜欢?”
“当然喜欢!我只是觉得很意外,你确定你之前只跟一个人谈过恋爱?平时看你一副又酷又屌的扑克脸,看不出来你是天生就会撩啊!”
水银斜眼瞟着他,“这种时候一般人会说的是:谢谢。”
唐逸则理所应当地翘起二郎腿,“我是一般人吗?”
看完日出,两个人又开着拉风的飞行器去一家早餐店吃汤包,而后去电影院看了一场最新出的感官电影,吃了板桥街的拉面。最后一站水银带着唐逸去了一家甜品店,唐逸不敢置信水银竟然还订了个生日蛋糕给他。
草莓白巧克力蛋糕,上面还插着一根蜡烛。
一把年纪了,没想到还有人给自己过生日买生日蛋糕,唐逸一张老脸有点发红。
水银一本正经坐在对面问他,“要我唱歌吗?”
“别!”唐逸是担心水银一唱歌就会身份暴露了……
水银点点头,又指了指蜡烛,“你们人类不是要许愿吹蜡烛?”
唐逸低咳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气氛略微尴尬……大概是水银一脸期待的表情让他觉得有点压力山大……
原来被水银爱上的感觉是这样……受宠若惊……
唐逸于是闭上眼睛,匆匆许下愿望,吹熄了他28岁生日的蜡烛。
唐逸一直很喜欢吃甜的,蛋糕甜而不腻,非常合口味。只不过两个大男人坐在一间可爱的甜品店里对着吃蛋糕的景象也确实是有点诡异,尤其水银还穿着帽衫戴着个兜帽怎么看怎么像后巷的小混混,频频引来周围客人的侧目。唐逸吃了一块便决定把剩下的打包带回战队,分给其他人尝尝。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西斜了。他们还掉了divas9,乘坐悬浮列车转公共飞行器回到了战队。在路上的唐逸有点沉默,眼睛低垂着,望着怀里的蛋糕盒子。
他看了看腕表,算着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
水银大约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忽然伸手拦住他的肩膀。唐逸挺不自在地挣动了一下,一般来说以前都是他这样搂妹子或者基友,很少有人这样搂他的。
但是他最后还是挪了挪身体,靠在水银身上。
回到战队后林茂臣马上就把蛋糕抢走了,而谭明渊则从厨房端出来一大碗橘黄色的不明条状物体,说是给唐逸特意煮的长寿面。唐逸本想借口拉肚子逃回房间,谁料到灰烬已经一脸无辜地堵住了他的房门,温柔地劝他不想死的更惨的话,还是吃一口吧。
于是唐逸吃了一口以后终于如愿以偿地冲进了厕所。
闹腾了一天以后,夜晚终于还是降临了。唐逸洗漱完后躺在床上,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哗然,而后浴室的门被推开,水银□□的双足与地面接触时发出湿漉漉的回响,睡眠胶囊的舱门打开,床的另一侧陷了下去。
唐逸背对着水银躺着,低声问了句,“那个药……是一点点失效的,还是突然失效的。”
片刻后,水银轻声说,“大概是一点一点逐渐失效的吧。”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沉默……忽然他腰上一沉,后背一阵微凉。是水银从身后抱住了他。
“我会再找韩琦要一些药的。”
“不要!”唐逸转过身来,在幽暗的光芒中认真凝视着水银的眼睛,“以后别再干这么蠢的事。你胆子也忒大了,谁知道那小子研究的药有什么副作用,万一对有危险怎么办!”
水银没有答应他,只是淡淡笑了笑。他眼神中那隐含的热度已经渐趋消散,逐渐变回了唐逸熟悉的带着几分疏离的样子。但是水银仍然轻轻环着他,这大概只是海妖安慰他的温柔吧。
其实这样……也不错。
不知不觉,唐逸就这样和水银相拥着陷入沉眠。
然而水银的睡眠没能持续很久,半夜时分,他突然被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惊醒,冲进浴室对着马桶一通狂呕。白日里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直到肚子里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剩下。
一种虚脱般无力的感觉骤然席卷了整个身体,水银瘫坐在地上,眩晕一阵一阵袭来。与之相伴的,还有越来越剧烈的头疼。就像是有一根钢钉正在被顶入脑袋里那般强烈的裂痛,令他忍不住呻|吟出声,身体也不听使唤,找不到力气将自己支撑起来。
想来这就是副作用了……水银虚脱般靠在墙上,咬牙让自己不要叫出声,祈祷着那药没有对脑神经造成什么损伤。
等到疼痛终于减缓了一些,他跌跌撞撞走出浴室,扶着可以抓到的家具让自己不要因为头晕摔倒。在他抓住椅背的时候,唐逸的外衣掉落在地上。水银懊恼地低|吟一声,弯腰将外衣捡起来。
这时他又摸到了那个硬硬的扁扁的东西。
水银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猛然缩回手。
那是一种莫名的直觉,不祥的直觉。
水银骤然想起昨晚唐逸慌忙把衣服扔开的样子,眉头皱起。他伸手,从衣兜里掏出那张光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