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一堵,顿了半晌才道:“叫她进来吧。”底下人立刻转身下去,不过片刻昌平就跟着进来,她虽然满面憔悴,倒也没像寻常女子那般哭哭啼啼,见到姜佑先是行了个礼,顿了半晌才道:“皇上,他...究竟怎么样了?”
因着薛元也远行,所以姜佑到十分能体会她此时的心情,蹙着眉轻声道:“南边传来的消息,只说是地龙翻身,镇国公和他带上的人马都没了踪影,如今还是下落不明,具体的谁也不清楚。”
既然下落不明,那就是有生还的希望,虽然希望渺茫,昌平闻言神色还是松了松,苦笑着对姜佑又行了一礼:“这回给皇上添麻烦了,要不是这批粮草没送到,流民暴.乱也不会发生,厂公也不必亲自带人运送粮草了。”
姜佑拍了拍她的手臂道:“天.灾人.祸哪里有个定数,这也不能全然怪他们。”她说着又谑笑道:“况且你如今还算不得张家人,帮着道的是哪门子的歉啊?”
昌平倒没像往常一样瞪她,只是淡淡笑道:“如今不是,再过上大半年也就是了,提前帮着道个歉有何不妥?”
姜佑垂眸,绵长地叹了声:“虽然朕不想往哪方面想,但有些事儿总也得顾着,若是舅舅和东正表哥真的...你打算怎么办呢?”
昌平语气倒很是随意:“这有什么?婚约已定,纳彩之礼已经下了,我差不多算张家的人了,岂能就这么毁了婚约?”她一手撑着下巴,柔声道:“他跟我说过一定会回来的,他是君子,最重诚信,我等着他。”
姜佑静静地瞧着她,昌平笑得洒然,忽然又摆了摆手:“先不说这个,张老夫人听闻噩耗,突然病倒在床,如今去了别院修养的事儿你知道吗?”
姜佑一怔:“这...这没听到风声啊。”她蹙眉道:“朕案头大小事务不断,外祖母没叫人传信进来,朕也不知道这事儿。”
昌平脸色微微发沉:“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只怕京中也没几个人知道的,我这消息还是上回去探望张老夫人,被人挡在门外,我心里奇怪,多方打听才得到的。”她蹙着眉道:“我还听说张老夫人病重的消息是张二老爷命人不许外传的...如今张府管事的是张二夫人。”按说堂堂公主打听这个不太好,但事关张家,她也顾不得那许多规矩了。
这事儿处处透着古怪,姜佑也偏头思索道:“朕记得...国宴的外祖母还来了,虽然气色不太好,但瞧着倒还精神。张家二房的夫妇俩究竟想做什么呢?”
这两人想做的很简单,张东年在年前已经被判了绞.刑,两人仿佛也跟着一道儿去了,后来张二老爷经由韩昼瑾一点拨,对自家大哥起了怨恨之心,再加上两房人本来就有龃龉,他动起手来更不会心软,没想到这回老天爷帮着他,让他亲大哥在去南方的道上被埋了。
他认为两人断无生还的道理,本来一心想着复仇,但如今镇国公和嫡长子都死了,爵位空悬,一向压着他的张老夫人又病弱不能理事,他忍不住生出别的心思来,若是他能继承了这爵位,张家二房何愁不兴旺?他动了爵位的心思,那如今挡在他面前的就只有那个名为嫡子实为庶子的张东岚了。
他心思更为缜密,只等着个机会想一举除掉张东岚,没想到自家夫人却是个毛糙性子,已经按捺不住,要给张东岚下药,但幸好张东岚机敏,她也并未得逞。如今张家上下都是这两口子只手遮天,张老夫人无力理事,为保全孙子,只能暂时带着他避开了别院,她知道姜佑如今处境不比他们好多少,便也忍着没告诉她,只盼着儿子和长孙能早些回来。
张二老爷也是能忍,为避免别人攻讦,硬是忍到镇国公出事儿后一个月才向吏部递了折子,请封爵位,又三番五次想要进宫向姜佑求封。毕竟国公之位仅次于亲王,吏部的人不敢擅自做主,这折子兜兜转转一圈,最后兜转到了姜佑手里。
原来万事儿都有薛元处理好,她直接看结果就成,现在他人远在江南,她事事都要亲力亲为,肩上的担子陡然重了许多。
张家事儿她虽不清楚,但也经历过叔夺侄位的事,因此传令下去让张家人把张东岚送到宫里当殿前侍卫,只是张二老爷总是推诿,她也没法一直盯着张家,只能先按捺下来。
这个折子本来不算吃紧,她正要一眼扫过,突然目光顿住,拿起折子来翻了翻,嗤了声道:“他倒是心急,罢了,回头把这事儿解决了,省得他老来烦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