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李阿三召开“家庭会议”的事,第二天就传遍了钱北街,大家说时感到挺有趣,想想没有花头,都是些什么事?搞七念八的,都是些痱子当作发背医——小题大作,谁也没放在心上。
只是一连二天,城里都没有传来林木森的消息,徐贞女唉声叹气,李金凤哭哭啼啼,弄得“扯白话”的人都不敢上门。清官难断家务事,金娥这张嘴死人能说成活的,人家又是至亲,菜咸了可喝茶,话出口收不回。
李阿三家就象干冷的冬日,死沉沉,笼罩在阴霾之中。
谁料想,第二天下午,“县工作组”的人却找上了门;他们找到李阿三,要落实一些情况。
金娥正好也在,天天有人上门要帐,她仍指望金凤手上的钱。没有林木森的消息,李金凤象尊菩萨,整天气都不喘。
金娥见“县工作组”的人来调查开“家庭会议”的事,自古官官相护,先还是极力辩白自己的无故。听听“县工作组”的人口气不对,再三要她大胆揭发。金娥再一说就来了气,她大胆揭发了林木森利用权势拉帮结派,安排自己亲友去城里作事,还多吃多占,过年的肉、鱼、鸡全是浜里送的,光肉就有二百多斤。还有让两个生产队出人出物翻新猪羊棚,还收了浜里的二只猪崽。
“县工作组”的人再问李阿三,李阿三本来就不会说话,听说是领导要批评林木森,好让他改正错误。李阿三的怨气未消,想到林木森从此会老实,也振振有词地大胆揭发。谈到李金凤的事,徐贞女辩说是误会,李阿三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但坚持认定林木森是个“陈世美”。
李金凤闻讯赶回家时,“县工作组”的人已走了,李阿三、金娥俩人已在“调查情况”上歪歪扭扭写上大名,还盖上了手指印,正在擦手指上的红印泥。
李金凤问姆妈,徐贞女想了半天,也拣不出个头绪。含含糊糊地说:
“应该没什么。工作组的同志也说,一点小事,问清情况,领导是为木森好!”
李金凤刚放心下来,刘水根赶来了,一家人慌忙招呼
刘水根坐也不坐,问了“县工作组”来的情况,没听完,恨恨地对得意洋洋的李阿三说:
“这些肉、鱼、鸡都是谁吃了、用了?翻新的猪羊棚是谁的?浜里的二只猪崽钱你为什么不付?李阿三呀李阿三,都说娘屋里舅亲。林木森那里亏待了你们?他是你的外甥呀!现在别人整他,你们不帮他,还挖他的脚底板!”
徐贞女忙说:“刘书记,工作组的同志说,一点小事,问清了情况,是为木森好!”
刘水根说:“劳驾你们用脚趾头想想,一点小事,如果不是有人告黑状,会惊动县工作组的人?”
徐贞女慌了,忙说:“刘记,木森会不会有事?”
刘水根“哼”了一声,说:“会不会有事,天知道!人嘴两张皮,笔杆子握在别人手里。但愿这俩人不要为林木森让他们给蔡阿毛磕头的事记仇才好!”
李阿三一听,两眼发直,想想自己还真是戆头!刘水根扭头走了。
李金凤懵了,她突然感到,阿爸、阿姐手指上红印泥是血,是截断林木森与自己之间的血!
徐贞女感到事情有些不妙,没二天,县里来了人,掏出红色证件一亮,说是地区公安局的,什么话也不说,让徐贞女把林木森的所有东西全交出来,连箱子都翻遍,屋里屋外照了十七八张照片,走了。
李金凤得到消息,从地里赶回来,徐贞女脸色苍白,靠着屋柱廊发呆,话都说不清。李金凤望着翻得乱七八糟的小木床,哭了。
队里的人来了不少,街上传来消息,林木森在供销社招待所的房间也被打开照了相。
钱北街老人认识城里来人领头的,是原来浜里王阿金的儿子王石头。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王石头在“朝鲜战场”死里逃生,作了城西公安分局局长。他妹妹秋菊证实说,哥哥现已调地区公安局作副局长了,还说,哥哥王石头和林木森是朋友。这两句话似乎有些风牛马不相及,可钱北人都听说了林木森“一幅画破了‘12.23*革命凶杀案’”的事,王石头荣升地区公安局副局长最显著功绩是四小时破获“汤琼杀人案”,大家也相信王石头和林木森是朋友。
王石头领着人来钱北“抄家”,连林木森在龙溪茧站、良种场的宿舍也抄了。却又坦言承认自己是林木森的朋友。事情还真蹊跷,弄得人云山雾罩都。“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还是少说为好。钱北街上头一回,出了这样大的事没人发表高见,茶馆里都避而不谈。
龙溪闹得人心慌乱,城里还是没有传来林木森的消息。
直到周六,田云娇从“青山党校”回来,同王建华来到李阿三家,告知了林木森的消息,因李阿三、金娥的揭发,林木森被县里隔离审查了。得到消息,李阿三懵了,徐贞女傻了,李金凤却一声不吭,接着姆妈把晚饭做了。
晚饭端到桌上,俩个老人呆愣着,谁也没吃,偷偷望着李金凤。李金凤吃了半碗饭,说声困,躺在小床上,蒙在被子里哭了一夜。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李金凤把信用社的存折放在桌上,说:
“阿爸、姆妈,这个家我不当了。钱都在这里,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望着存折,李阿三眼睛睁得好大。徐贞女拿起存折,他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