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只怕入北市行盗窃之事,倒是在所难免了。”
“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想不到我云尽楼,竟是对这等偷鸡摸狗的手段颇有好感。与娘亲小时候,倒是相似得紧,若让爹知道了,非得被骂死不可,哈哈哈哈哈哈……”
忽而思及盗窃之后,那些奸商恼怒着急,却又毫无办法的窘迫情形,他竟是断断续续地笑了起来,观那喜不自禁的模样,竟是直如一位来自山村的牧童,骤然来到了通都大镇里的集市,蓦然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小玩具。
乐意由衷,欢欣满膺,于是乎,渐渐地,他的笑声便开始大了起来,连贯了起来,边笑边摇头,边摇头边笑,自娱自乐之中,忽又有了一丝自嘲自讽之意。
讥哂之意,起自无名,却聚如一引,故而笑着笑着,他就又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
泪缓缓地沁着,溢着,却不过转瞬,就如一开闸的大坝水库里的绿水碧波一般,肆意地流淌了起来,淌成了一条溪涧,淌成了一道瀑湫,复又淌作了一条河流,最后更是浩浩汤汤地冲进了江海汪洋。
泪落如雨,一刻不停,一息亦不止,其汹兮猛兮,竟仿佛是要将这磅礴的雾海,尽数淹没,使之化为一片悲戚殇天的泪海!
直到片刻之后,似是感觉举止有失,他这才又猛地一昂首,面向了洞顶,将那脸庞,仰得平平的。
脸仰天朝上,平行于地,自然像是想要借此止住泪,然而,却又像是想要大声地笑出来,以笑这种截然相反的情绪,止住那些哭容,于是他的胸膛,便又开始了剧烈之极的起伏,然后他就突然张大了嘴,无声地吞吐着,仿佛是被人勒住了脖子,正在临死挣扎,只望能多吸点空气。
一时之间,竟只有气流在大量涌进,又被大量吐出的声响在持续,在嘶鸣,在嚎叫,若一患病的雏鸟正在唤母,却也更似那鼓火喷浪的风箱,正在被人用力地推拉着,直欲将那胸膛里的铁胚,烧得一片通红,熔得化铁如汁。
故而及至数息之后,似是气已吸够,肺已饱和,他这才又徐徐地低下了头,敛起了笑,藏起了哭,也收起了泪。
除了有些不适。
因为觉得眼睛很痛,所以又闭起了眼,因为觉得喉咙很干涩,所以又开始大口大口地吞咽起了唾沫,但是唾沫却少得很,似乎全都变成了泪,全都化成雨,流光了,下尽了,以致于此时此刻,它竟怎么也润不了,这仿佛是在冒火的喉咙!
于是他便猝尔觉得,自己的胸膛,好像是蓦地灼热了起来,甚至于,浑身上下都滚烫了起来,都战栗了起来!
是的!
有火!
有火在烧!
心脏里有火焰在烧!
脑海里也有烈炎在焚!
那酷至极致的干灼焦燥,似乎只有血,只有那些散香缭腥的鲜血,才能将之淡去!
所以要血!
要很多的血!
要如大海般浩瀚的鲜血!
思绪翻涌了起来,所以识海也就跟着翻涌了起来,于是乎,他的意识陡然一乱,心神倏而一阵迷糊,便陷入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里!
在那焚心的火炎,和噬血的执念的折磨之下,他赫然是已完全丧失了理智。双瞳骨碌碌地乱转个不休,如泥球,亦如石珠,浑浊惨白得,全不见半点往昔的清明。
识海涌,所以丹田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