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息后,深深的一个呼吸,旋又用力地在脸上抹了抹,直到抹去了那些面皮上,因恐惧而生的刺麻感,他这才收束好了心神,即时立地而起。
破袖一拂,光霞一扫,他便难掩喜意地收起了撕铁赤爪鹰的尸身。
虽然有些波折与惊险,却也好在没枉费一番苦功夫。这具妖尸的确是损伤极少,坏者不过寥寥,并不碍大观。
随手聚出一团水液,冲刷了一下地面的血迹,之后他便又取出了六颗灵石,摄来了六面阵旗,开始更换起了嵌灵洞中的灵石。
若非六树金风阵的灵能储备忽然告罄,他又正巧神惫力竭,刚才那惊险一幕,又怎么可能出现?
可是此事,他却也只能徒呼奈何,因为在他手上,并没有别的阵器可作次级防备,甚至就连其储物袋中的灵石,如今也只剩下八十多颗了。
他没有用于恢复法力的丹药,故而每次在厮杀之时,若是丹田中的真元法力,减少到了一定程度,他都只能用灵石来快速补足,因而此物耗费颇大。
然而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剩下二十颗以备后患才行。在这步步艰险的猎场上,他可不敢将自己弄得弹尽粮绝,山穷水竭。所以按照灵石的消耗速度算起来,在这雾海中,他也最多还能再滞留一两个月而已,然后就必须要前往北山坊市,进行贩售、购置和休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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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日后,卯时方至,天边犹有黑夜残痕之时,北山雾海与东山雾海交界处。
明明时候尚早,凡间才刚有鸡鸣,云山却正在一片浓雾山林之中,奔走如飞,步履绝尘,时不时地就左右折闪,留下无数道虚幻见青的光影,飘拂模糊,隐隐绰绰,类若海市蜃楼,却也更似那梦幻泡影,仅凭目力,根本就辨不得分明。而且这些影像,赫然还在相互联结,绵延成片,直到他本体掠离原处远达一尺之时,那道最边沿处的光影,才会突兀之极地,如同跟不上队的幼鹜一般,泯灭在氤氲陆离的湖光山色里。
然而此刻——
其身后不过一丈之遥,却还有着一道迅疾如风的身影,正腾挪跳跃着,紧跟不落。
模样如獐,全身灰黄,双眼赤红,蹿跃之间,呼吸如雷,其头上有着一对灰色光芒凝聚而成的硕大弯角,向下扭曲着,仿如一对巨大化的上犬齿。
几乎每一次,它的弯角一对准云山的身影,伴着灵元一涌,便有两道寸许长的针状灰芒,从它的角尖处,猛地迸射出来,应着“嗤嗤”的两声锐啸,泼风破雾,直攻云山。
好在这二针虽然迅猛无比,却也每每只能扎破他延在身后的虚影,然后在地上留下两个焦黑见液的土洞,隐隐生烟,腥臭难闻,含毒剧而骇人。
这是一只怒牙毒獐,修为已至半步筑基,故速奇快,有如霆奔。饶是他的幻镜分光步,早已过了入门之境,比初练之时,快了近乎四成有余,此下也不过是略超它半筹而已。
因为水龙卷成形略慢,所以便无法缚阻它,加之他又舍不得用锦蔓金珠,割伤它的皮毛,或是用火蛇术,烧毁它的筋肉,所以六树金风阵,便也根本没有时间成型。种种原因相叠,导致他现在,竟是完全没有从容斩妖取材的机会。
所以他便一直跟它僵持着,半逃半诱地,磨蹭到了如今。
直到不久前,四散而出的神识网络,探查到前方出现了一条四五丈之宽的清澈小河,他才突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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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须臾,云山便看到了那道湿漉漉的河岸。
面色倏尔一喜,法力一激,不过短短几步的重踏,泥尘乍起未落之际,其身影便已掠至了河心。
双足猛划,一面搅浑河水,一面变化身形,方向陡转之后,当即便是疤臂一摆,挟灵生风,引水冲雾,作出了拭洗苍天之状。
哗啦声一响,河水一霎疾涌,居然立时便有一面丈许宽高的巨厚水墙,蹭的一下,升了起来,撞碎白雾,分断视野,隔开了一人一獐,猛得犹如一场爆燃天际的烟竹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