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视线刚及,便见得云山徐徐地睁开了眼睛,同样是扭首看了过来。
眼含惋惜,随后便又微微摇起了头,唉声叹气,满是懊恼与后悔。
就在刚才,他仓促之间,使用并不精熟的折雪飘鸿步之时,却遽然发现,体内由《鉴天无相归元玄功》修炼出来的法力,竟然在异动,在振荡,在激颤。
就好似近乡情怯的游子一般。
一瞬间,心中突生疑惑,而后就灵光一闪,福至心灵了起来。
毫不犹豫地,鬼使神差地,用真元法力,代替了日渐稀少的凡武真气,用灵络气府,代替了经脉穴道,然后他便再度施展开了折雪飘鸿步的法门。
于是,便出现了真正的折雪飘鸿步!
真正的“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其径奇诡,其速奇疾”!
且不知何故,在这一场交互更替之后,他的体内,更是出现了一股热流,回荡于经脉穴道之中,轮转于气府灵络之间,温暖如汤润,麻痒似蚁噬。
其甫一成型,便如两条黄沙瀚海里的季干河流一般,开始了渗漏,开始了交汇,甚至连带那些生于腿部血肉之中的经脉穴道,也渐渐地,在往相近的灵络气府靠拢,隐隐约约的,出现了融合化一的趋势。
那些存于经脉穴道中的凡武真气,本自真元生成之后,就开始了不明就里地稀少与消散,到了此时,则更是一股脑地,就崩碎化烟,灭作了虚无。
因此之故,他便在那紫芒网兜的到来之际,一闪而逝,突兀地消失在了李部的眼中,复又突兀地出现在了李部的身后。
然而,出现在李部的身后之际,他却又忽起了一念。
真气散,热流现,折雪飘鸿凡化仙。
既如此,那么云门散手——
只怕也是大同小异,相差无几!
于是,他便依照前例,法力行走数络,陡然出拳击去。
眨眼之间,那只小小的拳头之上,便产生了一股扭转如龙的锋锐气劲,呈现为一纸白色的圆筒状,因其旋速过巨,乃至于周遭的浓雾,都开始了急速的涡转,旋踵之间,就被那股旋力迫开推散,化成了一个空空荡荡的无雾通道,供其穿行进击。
远远看去,这只绷鼓不已的青色衣袖之中,竟似藏着什么惊世骇俗的凶虐一般,以致于就连这广阔无边的雾海,都在不由自主地恐惧!
便是这一只拳头!
轻易地破了李部的护身光罩,又震伤了他的五脏六腑,还冲涌进去了诸多异样怪骇的锋锐气劲,不断折磨起了李部腰背处的肌肉与脏器。
随后霎那,感其风涌,云山便微微偏头,躲过了李部仓促掷来的白玉簪剑。
但是——
避过了白玉簪剑之后,他却又并未趁势追击,痛打落水狗。
只因身体之中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妙玄奥了,导致一时之间,他竟又复走神,顿在了原地,陷入了之前犹未尽兴的玄妙体悟之中。
这两种凡俗武学,通过真元法力使出来的效果,未免也差别太大了一些,甚至堪称是乘云行泥,判若天渊。
云门散手嬗变之后,是一种“云遮雾罩,似是而非”的状态。而那折雪飘鸿步,却是近乎于涅槃重生,完全可谓是“洗去浮尘,觅得真实”。
难怪日前练习云门散手之时,没有发现这种奇异变化,恐怕就出在这种程度差距之上。不能触动特定的界限,便无法产生呼应。
想到这里,他的感悟之举,便就即刻停了下来。
因为仓促之间,不管他如何体悟,都已看不清,也道不明了。其中的根本之变,他更是无能察知,这二者的内里差距,究竟是在何处,他也全然不晓。
唯一有所了悟的,就是这股热流,赫然是处在不断的消耗与逸散之中。观其流失之速,后续若不加剧,只怕撑不过三炷香,便将瓦解冰泮,泯作云烟。
感悟如此,故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直至李部做好了防备,他才悠悠醒转了过来。
目光寒彻,凛如犀兵,冷冷凝视而去。
瞥见李部如临大敌的模样,望见此人怪异的外相变化,他竟是忽有一阵冷汗冒出,顷刻之间,就浸湿了背后的衣衫。
只是,转眼之间,他便又拭去了那丝后怕之意,佯出了满脸的轻松与惬意。
“其实,刚刚是师兄你生擒我的最后一次机会,也是我杀死师兄的绝妙时机。”
“可惜了,竟都平白浪费了。”
“一时的失神顿悟,竟又得多费一番功夫,实在是麻烦!”
话音刚落,左脚一蹬,应着几声草藤断裂的嘣嘣声,他便就倏地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那团正逸解蒸发,已然失去了大半粘黏缚力的黑色水液之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