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断,自然便将倾覆,继而折腰入海,以归原水之相。
于是乎——
“咚”的一声闷响!
俄顷之后,便有一声低沉微弱的痛呼闷哼,骤然响了起来,打破了此间积结已久的凝静。
猝然享此撕裂般的剧痛,云山的精神,自然是蓦地一振。
撑着倦意如潮的意识,抬起沉重如铁的眼皮,伸手摸了摸额头左侧,太阳穴上方,感受到其中针扎火炙般的痛感,触及其外渗流不止的黏稠血液,复又望了望身侧不远处的白光,他便是猛地一阵后怕,心有余悸得浑身冒冷汗。
“想不到灵石竟然这么硬!”
“幸亏这东西,是离得远了点,这床上又还有层薄被垫着,不然的话,没把自己练死,没被李部杀死,却反倒是得交待在这里了。”
之前本来是想将这灵石,用在最后关头,从而一举撑破那颗金色小球,却不料,那金球之内,竟似渊海星空一般,容量好像永无止尽。无数遍的凝气与输送,却始终测度不到它的上限所在,练着练着,他便陷入了魔怔,以致几乎完全忘了这颗灵石的存在。
据李部所言,以他的五等灵根,这颗灵石之中的灵力,足以支持其在练气初期的瓶颈状态中,强行冲入练气中期。
如此力量,也不知它能否喂饱这颗金球?
这已是最后的手段了,若还不能——
思及于此,一时之间,他的眉便又拧了起来。
皱得很厉害,蹙得很扭曲。
乃至于眉上额间,更有一愁川倏然而现。
如此一幕,只因他心中此刻,却是全无把握,满是忐忑。
只是顷刻之后,面容一狞,双目一眯,旋又一声携阴蕴寒的冷哼,他便就镇下了心中的波澜。
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
那腔孤勇在用了千百次以后,在支撑着他,抗拒了凡人俗体的生理规律连续九天之后,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还能怎样迟疑?!
萦勇在身的人,又怎能踌躇?!
越考虑,勇气就消失得越快!
再踯躅,只怕便成了砧上鱼肉,笼中仔猪,只能仰人鼻息,引颈待戮!
心念忽焉一定,故而未曾管那,因缺水而血流黏稠渐滞的伤口,右手握着灵石,猛地一用力,唇角一抽,他便让其尖锐的两端,蛮横地刺入到了掌心的血肉里。
用血肉包裹住这颗灵石,一是为了用痛感刺激心神,保持清醒,二是为了更快更疾地吸收其中的灵气,将第一瞬间的灵力供应,提升至最大。
一瞬阖目静念,然后他便再度开始了凝气。
而甫一运功,就恍如灼眼的火伞大开,陡然撑开了压城的黑云一般,他的唇角,竟是顿时一挑。
那阴翳与怒颜之中,居然是首次显出了一抹笑意欢欣。
眼下,他这体内之景,竟是出人意料地,完全不同于先前,凝练那些游离于空气之中的灵力时的景象。在这灵石被抽取的瞬间,进入体内的灵气,根本就不能以缕来计量,只能用滔滔江河来比拟。
因其溶瀛,因其浕涢,在此等程度的抽吸之下,竟是转瞬之后,那金球便似乎是饿狼闻着了血腥味一般,其内无名的吞噬之力,突然就剧增了起来,乃至于随后不过几息的功夫,其手中的灵石,竟顿作浮雪而散,悉数化成了飞灰,洋洋洒洒地飘落了下来。而且,得益于其残灵泄元之效,其掌心伤口处的血流,竟也是渐渐地止了。
可是,这灵石虽灭,他的面色,却好歹是未再陷入泥沼黑雾之中。
因为就在灵石分崩离析的最后一刻,他终于是听到了几声异响。
那是心脏之中的金球,咔咔而裂的声音,就像是冰湖迎来了春暖,涸泽迎来了甘霖,那冰下与泥中,突然就有密密麻麻的鱼妖鳞鼍,拱开了桎梏,冲破了封禁,重见了青天。
心神紧绷近十日之久,而今闻着这连响之音,恍惚之间,竟若听到了催眠之曲,全身上下的肌肉与筋腱,猛地一松,他便就遽然昏了过去。
而此后不久,那几道裂缝便就似缓实疾地,接连蔓延到了球面各处,倏而连结,就如一层蛛网,一团蚕茧,蓦地包裹住了整个金球。
应此之变,霎那之后,金球表面的那些裂痕隙纹之中,竟就骤有巨量的火属灵力,汹涌喷发了出来,炎炎如灼,温热如汤,不管是质量,还是数量,皆远胜于其这些时日,从天地间吸收凝练而来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