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端着一盆盆血水来来回回。
慕容彻脸色变得苍白,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恐惧。
“你这混蛋,若是九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跟你拼命!”慕容麟双眼通红,几乎发狂,一掌朝慕容彻劈去。
慕容彻竟没有躲,生生受了他这一掌,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有一天,夕月姑姑告诉他,他即将要有个弟弟或是妹妹了。
他欢快地跑去母妃的寝宫,却看到母妃虚弱地躺在床上,唇色苍白,身下的床单被鲜血染红,母妃怜爱而不舍的看着他,说道:“彻儿,以后,母妃……只怕再也照顾不了你了,你……你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那一天,他亲眼看着母妃闭上了双眼,再也没有醒来。
赵嬷嬷从内室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慕容彻冲了上去,急切地问道。他的整颗心都缩到了一起,生怕听到什么噩耗。
赵嬷嬷道:“太后,娘娘要见太后!”
萧太后一愣,眼泪哗的流了出来,什么也顾不得,抬脚就冲了进去。
“九儿……”
青离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中。
人生短短十四载,如走马观花般在脑中一一闪过,童年时代的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少年时代的鲜衣怒马,恣意飞扬。忽然,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国破家亡的痛苦罹难,她从云端跌入了泥淖。
初夜时撕心裂肺的那一夜,到后来为了报仇一次次抛弃尊严,放逐自我,还有那令人崩溃的丑陋现实。短短两个月,她已承受太多的苦难,唯一支持她活下去的,就只有她腹中的孩子。
没有人知道她对这个孩子寄予了多少爱与期待,无论世人如何病诟她耻笑她,她都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守护着她长大。
可是,现在连这唯一的支撑都没了,她只觉得自己彻底崩溃了。
那个可能会围着她叫娘亲的娃娃,已被一碗堕胎药,彻底扼杀。
人世间,究竟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后,自己若是就这么死了,母后会不会也像她一样伤心死?
“母后……”
青离沉浸在梦魇中,苍白的嘴唇轻声呼唤着。
“九儿,母后在这里,母后在这里。九儿,你一定要撑住……”萧太后紧紧握住她的手,几乎泣不成声。
青离皱着眉,额头不停地冒着虚汗,轻轻哭出了声,“孩子,母后,我的孩子……”
萧太后心中大恸,哭道:“傻丫头,你只要孩子,难道就不要母后了吗?当年你就那么一点点大,又爱哭闹,乳母哄不好你,母后就整夜整夜抱着你,唱歌哄你睡觉……已经十四年啦,母后含辛茹苦把你养大,难道你就要这样弃母后而去吗?”
青离还是没有醒过来,梦中一直不安地皱着眉,口中喃喃呼唤,一会儿是孩子,一会儿是母后。
不知过了多久,赵嬷嬷拿袖子擦了把汗,道:“总算止住了!”
萧太后忙问道:“怎么样了?”
“血已经止住了,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这次小产伤了根本,以后需要细细调养着。”
萧太后喜极而泣,“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青离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人还没醒过来,依旧昏迷着。萧太后本想用软轿将她挪回寿康宫,但又担心她的身体,生怕出什么意外,只能让她暂时住在大明宫。
慕容彻本想进去看看青离,但萧太后情绪异常激烈,死都不允许他再靠近青离半步。他只好呆呆的看着殿门口,神色黯然。
夕月看着颇为不忍,劝道:“皇上,夜深了,明日还要早朝,先回宫歇着吧,明日再过来看娘娘好了。”
慕容彻没有说话。
半晌,他才慢慢地往回走。
回到寝宫,宫女们奉上铜盆毛巾伺候他漱洗,却被他挥退,“全部都下去,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夕月只好领着宫女们退下。
“事情变成这样,皇上一定很伤心吧?”一个小宫女颇为感叹。
夕月厉声斥道:“闭嘴,这件事也是你能妄论的?当心你的脑袋!”
宫人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夕月姑姑脾气向来温和,此番疾言厉色委实罕见。
夕月又道:“你们几个都给我记住,今天看到的事,都把嘴给闭牢了,要是泄露出只言片语,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是。”众人应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