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平生效的那几年中,安奎利塔斯人即按照协议的规定分裂成为两个部分,两个独立的政府各自管理着各自的人民。显然,瓦伦丁尼安的统治依然是残暴的——对于一个已经实施恐怖统治的独裁者来说,一旦他放松管制,接下来受害的很可能是他自己。相比来讲,在佩利阿斯与提兰尼奥领导下的三个行省的人民更加安逸与快乐。但我们也不可能对两处人民的真实生活状况做出如下草率的判断,即一方的人民生活在恐惧、凄惨、贫困之中,另一方则充满着富裕、快乐与自由,从种种资料来判断,大概除了社会的知名人士以外,两方人民的差距没有常人想象中的巨大。事实上,人类历史中的快乐年代与悲惨年代,占据人口数量最大比例的普通人民——他们通常是农民——的处境往往没什么区别。
哈里斯蒂亚的成员当时仍然在活动,每隔一段时间,人们都会听说他们又杀害了多少无辜平民的事情,然而实力大为衰退的哈里斯蒂亚已经不能够再度引起统治者与人民高度的重视。瓦伦丁尼安只是委派他的一个部将带着少量的军队,游荡在哈里斯蒂亚成员经常活动的地区,作为警戒。至于总是身为受害者的人民,他们在历经几十年的动荡以后,似乎变得异常冷静,他们对任何突发与仍在持续的灾难都可以泰然处之。瓦伦丁尼安也正是借助着这样一种疲惫与厌倦的感觉,顺利维护了自己的独裁统治。
在整个999年,因为卡尔四世和瓦伦丁尼安的预言,整个特朗西特斯的无知平民全部翘首以盼,寄希望于一年后黄金时代的到来。一些人变卖了自己的土地和家产,搬迁到了维奥蒂亚附近,他们愚蠢地认为一年以后,黄金时代的他们不需要劳作,即可以舒适地生活下去。与此同时,瓦伦丁尼安日日夜夜在安奎利塔斯城内与各式各样的占星术士与祭司官讨论黄金时代的问题。为了迎合瓦伦丁尼安的臆想,他们谄媚地说,维奥蒂亚新国王的位子只有埃埃提翁的直系后裔瓦伦丁尼安才有资格担任;他们还借机告诉瓦伦丁尼安,他应当趁着一年的时间好好奉祀诸神,博取神明的欢心,并且严惩士兵们从前犯下的渎神之罪。于是在瓦伦丁尼安的劝说,以及在神圣情感的影响下,许多仍然私藏有从神殿虏获战利品的士兵把他们的掠获物交还给了神殿。弗拉欧尔特斯甚至还为自己归还神器而举办了一个规模庞大的仪式,祭司和人民大众环环围绕着弗拉欧尔特斯,目送他把数量庞大的战利品重新放置到原本它们应该出现的地方;当弗拉欧尔特斯以十分恭敬的态度做完这些事情后,人群中爆发了热烈的掌声,祭司们纷纷为弗拉欧尔特斯祈祷祝福,到处都是提前安置好的乐队奏响神圣的音乐,到处洋溢着一片欢乐的氛围——但是前些年做出过残酷暴行的弗拉欧尔特斯并没有将自己的所有不义之财细数归还,即使是在交还的许多物品中,其中一部分还在日后被证实为拙劣的仿造品。
除此之外,瓦伦丁尼安亲自出资,翻修了安奎利塔斯城内的各处神殿,为诸神精心打造了纯金塑像——根据当时的记载,这些毫无生气、呆若木鸡的雕像充分显示出了历经战乱以后,国内艺术倒退的状态——竖立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同时,为了表示自己的虔诚与讨好神职人员,瓦伦丁尼安把原本是由卡尔四世出资供养的安奎利塔斯祭司的薪资纳入到当前政府的财政之中,并为所有祭司制定了一个很高的薪资标准——为此,在那段时间里,神职人员又成了一个引人趋之若鹜的高收益行业,每天在神殿中进行的考核工作不计其数,到处都充斥着铜臭的气味。
不过,在1000年到来的那些日子里,瓦伦丁尼安不仅没有等到他所盼望的奇迹,他反而因为诸多事务所劳累而病倒,并且病情一天天恶化下去。每天都有许多的公民前来探望他,可是他很粗暴地把他们全部赶走,因为瓦伦丁尼安认为他们只是来等待看到他死亡的样子。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瓦伦丁尼安放弃了所有政务的管理,他抱着山德罗赠送给他的星象图,试图从中解读出什么样的真谛。他身边围绕着大量的占星术士,这群人一个个被叫到瓦伦丁尼安面前,为山德罗的星象图做出释义,但是瓦伦丁尼安失望地发现,每位术士给出的预言完全不同。原本,他期待着山德罗能为他解开疑惑,不过山德罗当时偷偷离开了城市,跑到了霍齐亚居住。于是,对自己命运与死亡感到焦虑的他一直对身旁的人抱怨,说他辜负了维奥蒂亚王室的血脉——看来,他已经由于轻信和疯狂,确确实实把自己视作王室后裔了——并抱怨他的一生中的事业经历了太多恶徒的阻碍与破坏。瓦伦丁尼安没有儿子,围绕在他身边的都是曾经于乌拉诺斯大陆上与他出生入死的士兵伙伴,他在临死前的那个白天,紧紧握着弗拉欧尔特斯的手,像一个濒死的老人对儿子教诲一样,说了许许多多的话。然后,当天夜里,他便病逝了。
弗拉欧尔特斯没有把瓦伦丁尼安死亡的消息立刻公布,而是首先处死了许多被他视为威胁的同僚,其中就有维奥蒂亚遗址做出巨大贡献的布泰斯。之后,他才对外宣布真相,并声称他将继承瓦伦丁尼安的一切遗产。人民没有对弗拉欧尔特斯的继任表现出任何的动作,虽然他们不喜欢前半生与安奎利塔斯毫无关联的弗拉欧尔特斯,但他们也不敢反抗对方。而且,弗拉欧尔特斯从瓦伦丁尼安的财产中,取出了很小的一部分,奖励安奎利塔斯城中的每位公民一百个比特。即使是在奥塔维亚诺离世时的和平与繁荣时代,当时的公民也只是得到了五十比特的遗赠。因此,我们不仅能够发现瓦伦丁尼安攫取的财富之巨大,也能看出弗拉欧尔特斯是一个相对来说乐于接触民众的首领。不管这是不是出于真心,人民仍然对弗拉欧尔特斯的馈赠感激涕零,他们在瓦伦丁尼安时代经受了太多磨难,每日每夜生活在军事恐怖之下,时至今日那种生活似乎终于有了一个终结。
瓦伦丁尼安死后,人们按照他的遗嘱把他奉为安奎利塔斯的诸神之一,将他的雕像摆放到已经十分拥挤的大神殿内。与往常的惯例一样,他的巨大雕像最终被换成了一个很小的塑像,而从旁的募捐箱却要比神像大出数倍。世人普遍不赞许将一个凡人当做神明供奉的做法,但对当时的安奎利塔斯人而言,立场已然显得不再重要。
在刚刚上任不久的日子里,弗拉欧尔特斯除了例行处理许多公务与外交事务外,他的一些习惯无意之间带动了假发于城中的盛行——当然,作为独裁官的他很自然会引人注目,尤其是引起“聪明伶俐”者的模仿欲——并且这种风气居然一直持续到今天,甚至于头戴假发一度成为了法官审判时候必须配备的道具。弗拉欧尔特斯是个光头,他总是四处搜集精致的装饰假发,看样子他是出于爱美之心,而不是羞愧感才这样做的,因为在一天的公众集会上,他公然把自己当时头顶的假发取下,换上一个公民给他呈上的新假发。在弗拉欧尔特斯的带动下,有心谄媚者以及许多跟风者——其中几乎全部是富人,毕竟在那个年代,想要购置一个经常更换的假发需要巨大的开销——剃光自己的头发,戴上精致的装饰假发,以此来显示他们的阶级地位和身份。当他们发现假发通常太过逼真,以至于普通人无从辨认的时候,他们便时不时在公众面前将假发取下,摸摸自己的光头,在确保大量人注意到他以后,再把假发戴到智慧与头发同样稀少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