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屋子里,一屋子的太医战战兢兢的站着,为首的一个太医在为柳单尹把着脉,其他的都颤抖着双腿立在一旁,手禁不住颤抖的拭着满头的汗水。
沉寂的空气中,就连他们急促的呼吸声都能清晰的听到。
一旁阴着脸的殷霆不耐烦的在屋子里来回的踱着步子,眉眼间扶不开的烦躁,满脸的怒气似瞬间便会爆发!残暴的身影让这冰冷的屋子寒意更甚了。
他看着柳单尹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脸,目光落在太医已经为她止血的小腹,眼底溢满了无法言喻的痛楚。
他指尖残留着早已干涸的血渍,双眸染满了血色,到此时他的心依旧莫名的恐惧。
扫了一眼这群唯唯诺诺的太医。
“若保不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你们一个个都就别想保住自己的脑袋了!”暴怒的声音在房间里传递着,阴冷,残酷更夹杂了旁人听不懂的慌乱。
侧立在一旁的那群太医更是畏惧了,为首的太医还在为着柳单尹诊着脉,可手抖得如同梭子一样,哪里还能正确的诊出脉搏啊!此时他脑子里就想着自己人头落地的事情了。
“皇上,您在外面侯着吧,太医自会有结果!您守在这里,太医恐怕更加无法诊脉了,”冷炎小声的说道,看着这群畏惧的连站都站不稳的太医。
殷霆阴冷的双眸扫过众人,停滞在柳单尹苍白如纸的脸上,许久才拂袖,转身离去。
目送走皇上,众太医才松了口气,才能静下心来给柳单尹诊脉。
漫长的等待,殷霆的脸已经变了不下数百次。
当他看着簪子没入她小腹的时候,他的心就如被碾碎了般,深入骨髓。
那是他们的孩子,是他的孩子,她却为了别的男人,亲手残害自己的骨肉,她到底是如何下的去手的,为何对自己的亲身骨肉也能这般的绝情!
还是,因为,是他的孩子,她才会这么轻易的残害,是他的孩子,她便这么的不屑!
“皇上......”那耗时已久的太医终于沉着脸从屋子里出来了,齐刷刷的跪在殷霆跟前。
“如何!”殷霆急迫的看着他们,血红的双眸更加暴戾了。
众太医相视了一眼,犹豫着,最后才畏惧的开口:“回皇上,柳姑娘她.....柳姑娘的伤并无大碍,幸好那簪子刺得并不深,,只是伤了皮肉,并未伤及龙胎。还有可能就是柳姑娘最近因为害喜的缘故,或者心绪烦乱,吃食并不好,所以残余的力气不多了,她虽狠了心的刺下去,却也未伤及孩子!只要好好调养,身子应该无恙,不过以后恐怕要分外的小心,否则这孩子就真的保不住了!”那人再三措辞才敢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听着他的话,众人也松了口气!
“药我会命人去太医监取的,你们都退下吧!”殷霆疲惫的抚着额头,轻轻的说了声,那颗提着的心也就落了下来,只是心底原本被焦急和慌乱覆盖的痛楚,到此时才开始泛滥,蔓延。
众人都识趣的,跪安,退下了。
到此时,妍儿才敢偷偷的看了一眼沉着脸的殷霆,可终究什么都没敢说!
冷炎生怕她再次惹恼了皇上,连拖,带拉的带着她离开了。
自从那次的玷污的事情之后,妍儿对殷霆,除了害怕,更多的是恐惧,便是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她都会想起那一晚的绝望,无助的情景和那污秽的场景。
殷霆移动着步子朝着柳单尹走近,脚下的步子就如铅石般沉重,心底撕裂的痛楚让她对柳单尹除了恨,更多的是绝望。
他并未走近柳单尹,只是站在烛火下,远远的注视着她模糊的轮廓,那般的痴迷,那般的深情。
“伊儿,难道我们真的到了这般水火不容的地步了吗?只因为夏洛轩死了,所以你便要带着朕的孩子吗?”殷霆远远的看着她,痴迷的双眸着溢满了无法言喻的痛楚,那样绝望,那样不甘心。
从八岁起,他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得不到!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所有的东西都是水到渠成,就连这个皇位他都不用费力去争取便到手了。
可是,如今,只为一个女人,就让他身心俱裂。
殷霆看着她模糊的轮廓,绝艳秀气的脸上倒如今还残留着那抹让他痴迷的倔强,柳眉痛苦的紧蹙着,眉眼间拢着淡淡的绝望和哀愁。
慢慢走近她,俯身摩挲着她沉睡的脸,静的几乎没有任何的气息,透明的容颜就像随时都会消失般!
“伊儿,那年,是你说朕碰了你,所以要朕负责,那一年,朕便许了你一生!那一生的誓言,朕从来没有当过戏言,可你却从未放在心上!朕用真心对你,换来的却是你一次次的欺骗,你看得到所有人都饿痛苦,包括妍儿的,但是你可曾看到朕那颗被你伤的伤痕累累的心!朕还记得八岁时的你,圆嘟嘟的脸,眉眼都没有化开,却已经人小鬼大的插着腰,昂着头说,你碰了我,所以要负责!那时候朕好惊奇,才那么点大的孩子,便说出这样的话!直到你急着离开前说,我叫伊儿,住在梅花胡同!你可以去那里找我。可是等朕回了夜国,却再也寻不着你了!”他低着头,冰冷的唇留恋的问着她毫无温度的指尖,手慢慢的沿着小腹滑落。
他眼底有着凄凉和自嘲:“朕从来不会在意后宫的哪个妃嫔有了子嗣,唯独对你的却那么在意!只因为那是我们的孩子,可你却不屑,一次次的伤害他,一次次的用他来威胁朕!他是朕的骨肉,却也是你的,为何你要对他那般的残忍,残忍到要亲手毁了他!”他指尖轻轻的捧着绑着绷带的腹部,轻声的呢喃着,有着孩子般的无助的痛苦和绝望。
殷霆没有发现,昏迷中的柳单尹垂下的睫毛不着痕迹的跳动了下,另一只放在被褥上的指尖不经意的颤抖着。
他轻柔的捧着她的手,依旧呢喃着:“是因为那是朕的孩子,所以你才那般的不珍惜吗?如果是夏洛轩的,你是否就用拼了命的保护。你可知道,朕曾经真的很嫉妒他,他不配得到这些,他不配!”他的脆弱,他的痛苦,他的绝望只有在昏迷着的柳单尹面前才肯展露。
当她醒来后,他依旧还是那个残酷,绝情的殷霆,是那个不择手段,处处算计着别人的殷霆。
他轻轻的吻了吻柳单尹的指尖,沉默的看着她的侧脸,许久才把她的手放回被褥,猛的站起了身:“柳单尹,你要一个安宁,朕便给你安宁!以后朕不会再踏入这里!不会再来见你,也不会再与你有任何的牵扯。但朕希望你好好的珍惜肚子里的孩子!不管你是否在意这个孩子,他都是你身上的骨血!”说完便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
紧闭着双眸的柳单尹指尖再也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眼眶中,有着泪水滴落。
等殷霆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了,她才骤然睁眼。
她知道,殷霆其实是知道她醒着的,只是骄傲如他,怎么会在她面前暴漏脆弱的一面呢!即使知道她醒着,他也不愿意承认,所以刚刚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两个真的到了再也无法挽回的地步!
两人真的形同陌路了吗?
她的手轻轻的捧着小腹,眼底的泪水开始泛滥,心底的痛楚随着泪水流入心底。
她恨殷霆,恨他这么残忍的对夏洛轩,恨他为何已经让夏洛轩残废了却依旧要杀了他。
只是当听到他说,朕不会再踏入这里时,为何她的心那么的痛。
“殷霆,终究我们形同陌路了!”虚弱的声音轻吟的在空气中回荡着。
她侧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唇角勾起绝望的苦涩。
其实,当簪子没入她小腹的时候,她并没有用尽全力,即使再恨,即使再怨,她也是不愿意伤了肚子里的孩子的,所以在最后那一刻,她只用了半分力道。
“宝宝,以后娘亲再也不会伤害你了!”对着空气,她自言自语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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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两个月,这宫已经冷清的没了人影。
除了那些太医循例来给她诊脉,这里就如同冷宫般,无人打搅,也无人涉足。
这里几乎成了这宫中最清净的地方。
“将军,你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现在外面天气凉了,地上都结了冰,以后您可不能再乱走了,小心路面滑!”妍儿细心的交代着,满脸的笑容,
只要不提到那晚发生的事情,妍儿就如同以前一样,那样的天真,善良。
但只有柳单尹知道,每夜,妍儿都是睡不了几个时辰的,每次她一闭眼便是那噩梦,每次都是从梦中哭着醒来的。
可妍儿瞒着她,每天在她面前如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她也不戳破,只是看着她越来越消瘦的脸,她愈加的心疼。
“入冬了吗?这么快啊!”柳单尹淡淡的笑着,安详的摸着自己的肚子。
已经四个多月了,她的小腹已经微微拢起了,身子也越发圆润了!
“恩,等过了些日子,天气会更冷,还可能会下雪!苍国的空气太潮湿,天一冷,呼出的气都是冰的,下了雪也很快化了。夜国空气这么干燥,下了雪一定很漂亮。”妍儿望着外面的天说着。
柳单尹看着妍儿寂寥的神情,笑着说:“妍儿,等孩子出世了,我就把你许给冷炎吧!”
她的话就如平静的湖水中被掷了一枚石子,涟漪不断。
妍儿刚刚平和的脸瞬间惨白,唇剧烈的颤抖,身子不住的朝着后面倒退着:“将军,您嫌弃妍儿了吗?”她语无伦次的说着,眼底满是恐惧。
柳单尹轻声的叹息道:“冷炎对你,就是我这个旁人也看的清清楚楚,你这么伶俐,怎么会不明白呢!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这些日子,这里虽冷清,再也旁人涉足,但冷炎却依旧会每天来这里报道,看着妍儿的目光,越发的温和了。
“妍儿知道,但是我不配!”她苦笑着说道。
“他不会介意的!”
“可是妍儿介意!”妍儿的声音猛的升高了很多,神色痛苦,凄凉。
她是一个不贞的女人,这辈子还有什么资格得到任何男人的爱,还有什么资格嫁人!
“妍儿,是我害了你,是我......”柳单尹看着她,断断续续的说着。
若不是因为她,妍儿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将军若把妍儿当成自己人,那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妍儿决然的说着。
两人争执间,都没有发现,门口站着两个人,冷炎和莫隐。
两人的谈话早已落入他们的耳中。
冷炎那张漠然的脸上写满了落寞和忧伤,更多的是自责。
“单尹!”莫隐瞥了冷炎一眼,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打破了这片刻的沉寂。
听到他的声音,柳单尹和妍儿下意识的抬头,眼睛正好对上冷炎那双沉寂的双眸。
妍儿痛苦的撇开头,不愿去探究他眼底的痛苦。
“既然来了怎么都不进屋!”柳单尹看了妍儿一眼,笑着说道。
“刚到!”莫隐低声的笑着,目光落在她的小腹,唇角谴惓着和煦的柔情。
他一生墨青的袍子,一如既往的飘逸,只是那温润的眉眼间有着欲言又止。
“妍儿,你和冷炎出去给我摘些梅花来,这屋子太冷清了!这屋子到了冬天就格外的空荡了!”柳单尹不在意的说着。
妍儿端着茶水的手一颤,脸上闪过仓惶的狼狈。
“是!”许久,她才为难的答应了,跟在冷炎的身后出了屋子。
柳单尹望着两人的背影,眼底满是愧疚。
“莫隐,有什么话就说吧!”等两人的背影完全的消失,柳单尹才淡淡的开口。
莫隐温和的笑着,品茗着手边的茶,眉眼笑的更加的温润了。
“左将军永远那么聪明!”他轻声的赞叹着,毫不掩饰对柳单尹的欣赏。
他依旧悠然的品茗着手中的茶,似乎并不急着开口。
柳单尹也耐心的陪着他坐着,静静的等着他自己开口。
“苍国又送了和亲的公主来!”莫隐突然开口,淡雅的声音却刺痛了柳单尹的心。
她刚要伸手要去取桌上的茶杯,在半空中剧烈的颤抖了下,颓然的落下,眼底瞬间闪过恍惚,可被她掩饰的极好。
沉默了片刻,她才静静的说:“若我没有记错,皇上只有伶翎公主一个女儿!皇上送来的公主是亲收的义女吗?”
莫隐睿智的双眸捕捉着她脸上瞬间即逝的表情:“是只有一位公主!不过这次送来的依旧是伶翎公主,据说是她自己主动请缨要来夜国和亲的!”他说的云淡风轻,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伶翎公主!”柳单尹沉寂的脸上终于有了破绽,脸上再也无法平静了。
她脑海里再次回绕着夏洛轩血肉模糊的情景,以及他被挑断了手筋,脚筋的惨状。
空气中沉闷的没有任何的声响,许久,柳单尹才不确定的开口:“夏洛轩的尸体现在哪里!”
“皇上命人把他的尸体送回苍国了!”
柳单尹的手一松,刚刚端起的茶杯猝然的掉落在地上,响起尖锐的声音。
“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抑制住声音的颤抖,低声问道。
“两个月前吧!毕竟不管怎么样,夏洛轩都是苍国的镇国将军,皇上应该给他留个全尸!而且他也不能不明白的死去,皇上应该给苍国一个冠冕堂皇的交代。”莫隐的声音依旧淡漠的很,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双眸紧紧的盯着柳单尹的神情。
“是吗!那殷霆是这么交代的?”柳单尹心不在焉的说着,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与后宫嫔妃私通!”莫隐低吟的说了声。
柳单尹猛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这个就是殷霆冠冕堂皇的理由吗?”
“你们皇上信了就够了。”
柳单尹看着莫隐不露痕迹的脸,呆呆的出神。
她不敢去想,伶翎公主这次来夜国和亲的目的!
更加不敢深入的去猜测。
“伶翎公主已经在三日前到了夜国,和亲的队伍已经回去了!而且,她......甚得皇上的*爱!她甚至请求皇上,让你搬去与她同住,说你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从小便熟识,说自己在夜国无亲无故,让你同妍儿一起搬过去同住!”莫隐沉声的说着。
柳单尹抿着唇,没有开口,只是呆呆的看着莫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