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见火候差不多了,正要开口宣示皇帝遗诏,却听得殿外一阵骚动。就连一帮朝臣也忍不住回头往外望去。只见本来该坐镇步军统领衙门的余莘启慌慌张张地冲进殿来,仿佛没看见周围几人的难看脸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报道:“启禀皇后娘娘,西南贺大人传来告急文书,有人暗中刺杀了缅阳族首领桑莫,激起部中大变,暗中矛头直指朝廷所为。如今,缅阳族联合周围十数个小部落,发兵五万攻打附近州府。猝不及防下,已有两州三县沦陷,朝廷子民被屠杀者不计其数。”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朝堂上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刚才暗恨余莘启搅局的萧氏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个当口出了这种不得了的大事,其中巧合绝非偶然,她想起皇帝临终前的吩咐,秀眉已是完全拧在了一起。下头的一众臣子们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谁都知道缅阳族一直不服朝廷管束,但万万没想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激起部族大变,继而引发起另一场兵灾。
隐在后殿的风无痕也是心中大震,他却在思索此事的用心。刚才两位大员的相继发难已是让他看到了一点苗头,如今又横里窜出这样一个突发事件,时机可以说是掌握得恰到好处。倘若有人真有这样的大手笔,那除了风寰宇就不可能是别人了。犹如奕棋一般一步步紧逼上来,这种分寸拿捏得极准,若是他没有及时返回京城,怕是又有人会拿此事做文章。
萧氏深吸一口气,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朝堂上群臣的议论瞬间就被她过滤了,她把注意力全集中到了那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上。果然,刚才还死挺在一边的几个老王爷不约而同地现出异色,虽然没有喜不自胜那般明显,但却没有先头彷徨的模样了。她心头既然已经有了计较,也就不再犹豫,沉声喝道:“诸位卿家,虽然军情紧急,但此时商议此事未免名不正言不顺,还是待本宫先宣大行皇帝遗诏之后再作计较!”先前群臣鼓噪的时候,她就已经朝身边的柔萍打了一个手势,让这个心腹侍女先行退下准备。
朝堂上的喧哗自然不可能被萧氏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镇压住,然而,他们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不知何时,殿外已然围上了一群跨着腰刀的侍卫,这还不算,外边沉重的脚步声也预示着皇城内禁军的调动。这个时候谁若再妄动,下场就堪忧了,连海观羽三人都不由对视了一眼,心中也有些忐忑。
萧氏仿佛看出了众人脸上的惊惧之意,这才施施然地立起身来,即使隔着珠帘,她优美的身段还是隐隐约约呈现了出来。“诸位卿家,如今事机紧急,本宫就先行宣大行皇帝遗诏了。”
身边伺候的石六顺立刻接过了萧氏递过的遗诏,恭恭敬敬地展开,随后大声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盛年登基,膝下得皇子十一人。惟有七皇子风无痕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堪为人君,必能克承大统,故已立之为皇储。即由皇太子风无痕嗣承帝位,以继凌云丕绪。钦此!宛烈二十九年五月二十三日御书。
这一道遗诏一下,海观羽等人立刻叩下头去,齐声称道:“臣等谨遵先帝遗命!”他们几个元老既然带了头,其他人哪敢怠慢,都参差不齐地叩下头去。就连刚才还大发悖语的两人也只能亦步亦趋地俯伏接旨。庄亲王风怀起等人听得遗诏内容时就已经心中惊骇,他们都没想到,萧氏先前默许风无惜妄为和九门提督张乾封锁京城的举动竟全是虚招,真正支持的还是正在路上的风无痕。一时之间,这些人已是完全乱了方寸。
然而,他们先前已经把萧氏得罪得狠了,奉怀殊和徐纹希更是明目张胆地置疑了皇帝的死因。如此一来,只要皇后萧氏以太后之尊命风无痕拿下了这两人,重刑之下,他们的一切就都曝光了。
青郡王风怀德眼中厉芒一闪,在众人都是应承不迭的当口出言道:“启禀皇后娘娘,如今西南兵灾已起,一旦传到西北,难保这些外族不起异心。太子殿下虽然是先帝御口亲封的储君,但其不在京城期间,诸多事务无人处理,不如在诸王之中择一贤能者为辅政王。否则军国大事若是耽误了,今后就步步艰难,有损于江山社稷。”他是不得不站出来,只要能趁着风无痕不在京城的时候掌握大权,今后就还有一搏的希望。哪怕辅政王之职落到了其他王爷手中,今后也许也能坐收渔翁之利。
萧氏的嘴角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西南的兵戈之灾虽然大出她的意料,但朝堂上那些沉不住气的大臣才是她的目标。只看适才所有官员在听得遗诏后的反应,她就可以大致分辨出一二。如今青郡王的进言不过是以退为进之计,若是风无痕没有及时赶回,也许为了安定人心,她不得不采纳这一条,可是如今却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