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炼天沉稳道:“这位是我圣门的新任圣尊,求见大长老。”
两个尊者的目光下视,扫过无名食指上的那枚至尊之戒,面色丝毫未变,那股无形的威煞之气却于瞬间消于无形。
那年轻一点的尊者张口,声音沉滞道:“本尊者知道了,你回去吧。”
华炼天抱拳一礼,转头对无名道:“圣尊稍候即可,属下告退。”
无名点点头,华炼天转身离去。
面前的石门打开,无名信步走入其中。
这间石室不大,除了一张由一整块青条石做成的石床外,空无一物。
当无名的目光落在石床上盘腿坐着的这人时,以他的镇定沉稳也不禁面上微微现出惊容。
这人身形干瘦,一对白眉长垂过耳,雪白的长须垂盖至盘坐的双腿之上,面上沟壑层叠,有如年轮一般,一双浑浊不清的昏花老眼定定的落在无名的脸上。
无名从未想过这世上还能有比师父至真老祖更老的人,但眼前这个魔门大长老却给他一种年纪远超至真老祖的苍老感觉。
就是这么个老的早该进棺材的干瘪老头,却给人一种仿佛高不可攀的泰山北斗般只能仰望的可怕感觉,一股浓的仿若有形的威压之势以他为中心,弥漫于整个石室之中。
室内一片沉寂,一老一少谁也没有开口。
许久之后……
大长老那苍老至极的声音响起道:“天涯将门主之位传给你了?”
无名微微一怔,皱眉道:“你说错了。”
也许是活在人世的时间实在是太过漫长了,即使无名的话如此令人意外,但这位大长老眼中的神光却动也没动,只是缓缓的反问道:“我错了?”
对大长老那可怕至极的迫人之力仿佛毫无所觉,无名认真地点点头,纠正道:“你应该问我从哪里来?”
大长老略带疑惑的重复道:“我应该问你从哪里来?”
无名又点了点头道:“然后我答你灭尽三教,重光圣门,这才对。”
大长老仿佛泥人一般,没有丝毫波动道:“你能走进这座石室,已经证明了你的身份,这些对话岂不成了多余之举?”
无名想了想才又认真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大长老道:“天涯怎样了?”
无名摇摇头,老实道:“我不知道,那个怪人将一个怪东西塞入我身体里后我就昏过去了,他怎样我也不晓得。”
“这么说你已完成了圣胎过体……”大长老喃喃自语的声音忽然一顿,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满面皱纹微微颤动了一下,声音微扬道:“你叫天涯什么?怪人?”
无名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大长老忍不住又再上下仔细打量了无名一番,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上下扫视了几遍后,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无名清澈纯净的一双紫眸中。
“将你与天涯相遇的情形告诉本长老。”大长老的声音中似有一股令人不由自主遵从的可怕威力,忽然之间石室内的空气皆因他的话仿若凝固一般沉滞难当。
无名却恍如未觉,仍然一脸平淡道:“你什么时候把魔门的武功秘籍交给我?”
“魔门?”无名的特异表现使得大长老浑浊平静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些微的波动,眼前这个外表平平无奇的小子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想象不出,天纵奇才的陆天涯是如何将圣门门主之位传给这么一个古怪的小子。
大长老的双目中忽然射出两道有若实质的光芒,那是魔门神功天魔眼。
无名猝不及防之下,只觉得眼前一黑,好像有一柄大锤重重的砸在脑袋上一般,一阵天旋地转。
然而令大长老暗惊的是,无名身形微晃间马上便又站得笔直,双眸中射出两道妖异可怖仿佛能勾魂夺魄的紫芒,毫不避视,定定的与他那摄人心魄的天魔眼对视。
大长老的天魔眼威力虽然远超伤重垂死的陆天涯那一记天魔眼,但无名的实力同样比幼时强了不知多少倍,他的神经之坚韧强健甚至能同浸过水的牛筋相媲美,即使三教五门的掌门这等超级高手也无法与他想比,大长老的天魔眼自然奈何不了他。
大长老的性子虽然与至真老祖天差地远南辕北辙,但有一样却是相同的,那就是决不能容忍自己输给一个年龄还不到自己一个零头的小子,这大概是所有老年人的通病——不服老。
石室中再次陷入到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一老一少将自己全身的力气全集中在了眼睛上,两双眼睛尽皆瞪得溜圆,死死的对视在一起。
长明灯的火光摇摇曳曳间,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即使大长老的功力已达通玄之至镜,能持续支撑天魔眼这等极为消耗内力的绝技,却仍逃不脱眼球需要眨眼湿润这一由人的生理结构所决定的客观事实。
眼球的干涩难当使得一老一少的眼角肌肉几乎同时出现了抽搐的现象,两对眼眸中原本射出的一对精芒与一对紫芒尽皆暗淡下来,眼球上遍布血丝,红通通的煞是吓人。
眼前这一刻何等的熟悉,无名心中一动,他与师父至真老祖首次相遇时,不也是如此这般好像斗鸡似的死死互瞪。
一道暖流缓缓流过无名的心头,没来由的忽然对眼前这老头生出几分好感,登时再无斗志,嘴角微微上扯,现出一个标准的无名式微笑,眨了下眼皮道:“不斗了,算你赢了。”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没眨眼,还要施展天魔眼绝技,可把大长老累得不轻,一见无名认输,慌不迭猛眨了几下眼睛,口中轻哼了一声,显然对无名口中那个“算”字非常不满。
无名自在的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在大长老身边,好奇道:“老爹你今年多大了?”
大长老从未想到有人能在他散于体外仿若有形的可怕威压之力面前还能如此自在随意的,晚辈中除了天纵奇才的陆天涯,哪一个见到他的人不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说错半个字。
而眼前这小子,不但毫不在意,居然还象唠家常一般跟自己聊起天来,或许……天涯真的为圣门捡回一个宝来也说不定。
大长老数十年来古井无波的心中首次生出了与人交谈地念头,被长须完全遮住的嘴巴动了动,声音低沉依旧道:“我告诉你我的年纪,你也要告诉我你遇到天涯后的细节。”
无名干脆的点点头道:“好!不过我说完后你也要把魔门的武功心法给我。”
想不到自己活到这把早该已进棺材的年纪竟然还与一个毛头小子讨价还价,大长老心中不禁生出一种他失去已久的感觉,那就是活力。
一股逾越的感觉袭上心头,嘴角的胡须微微颤动了一下,大长老道:“待我算算……天涯失踪时我大概九十有八,如此算来大概一百一十几岁吧。”
无名禁不住咂舌道:“那你岂不是比我师父还要老?”
“你师父?”大长老心中微起好奇之念,接口问道:“你师父是谁?”
无名说话只凭直觉,根本没将道魔之争放在心上,自然不会有什么顾忌,顺口答道:“我师父是至真老祖。”
“至真?那个玄青观的老麻烦?”显然对于至真老祖的大名,这位魔门大长老也是有所耳闻。
无名点点头道:“你也听说过我师父?”
大长老嘴巴上的胡须一阵堪称剧烈的耸动,昏花老眼中射出两道刺目精光来,几乎算得上咬牙切齿的道:“岂止是听说过,那小子还欠我一笔帐没还呢。”话虽然这么说,他却未对无名显出丝毫敌意。
听到有人称呼麻烦老祖为小子,无名还真有些新鲜的感觉,忍不住问道:“师父欠你什么帐?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