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钻出小谷时,日出东方,天色渐亮。
在林间寻到两片阔叶,无名将两粒凡人吃不得的神果包裹妥当,再以细而坚韧的草藤捆好,系在腰上,然后就这么浑身精赤的在林中翻越纵跳,渐渐远去。
无名跳回至那处小潭岸边时,忽觉得腹中翻滚如沸,痛楚难当,以无名那超强的忍耐力也不尽痛得直冒冷汗。
无名盘腿跌坐在地,勉强凝神屏息,运起内视之法。
灵台一片清明,黑白世界再现。
无名惊奇的发现,搞怪的竟是自己方才吞下的小花的内丹,这个闪烁着银色光华的小东西此时正拼命在胃壁上冲撞,难怪他会如此腹痛。
无名身形一震,自定中苏醒。
面对这等远远超出任何人常识的离奇状况,无名束手无策,只得咬着牙硬撑。
待得日上中天,近午时分,腹痛终于渐渐消去。
神情萎顿的无名长长出了一口气,小花的内丹整整折腾了他一个上午,其中痛苦决不差过至真老祖的诸般酷刑。
还没等无名站起身来,忽觉肚中腾起一团热气,有如炭火,比之方才那断肠般的腹痛,又是另一种痛苦滋味。
无名心中暗自叫苦道:“莫不是小花的内丹有毒?”
他自然不会晓得,小花送给他的内丹俗称灵蛇宝丹,是修行千年以上的灵蛇才能拥有的,小花得怪树灵气之助,虽只有五百余年道行,实际修行却能比寻常蛇儿的三千年修行。
所谓阴极阳生,大凡灵蛇内丹,皆为灵蛇以纯阴之精转化成至阳之气凝炼而成,小花这颗灵蛇宝丹亦不例外。
这时灵蛇宝丹虽已在他的胃液中消化,但其中所蕴含的庞大纯阳灵气却不会因之消逝,便成了此时在他腹中作乱的这团热气。
这团热气东冲西突,无处宣泄,无名张口想呕它出来,但说什么也呕它不出,他深深吸一口气,使尽全力喷出,只盼那股火烧之气能随之而出,哪晓得一喷之下,这团热气竟化成无数细小的热丝,顺着胃壁上的细微经脉血管,流入到任脉之中,并又在任脉中汇聚成一团,径直涌向丹田。
就在这时,一件古怪至极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对真气灵气贪婪至极的紫极元胎却似对这股热力异常排斥,死死守住丹田门户,抗拒着不让这股热力侵入。
灵蛇宝丹仿佛拥有意识一般,晓得冲入丹田便能回复它的本来面目,因之不顾一切的撞向门户紧闭的丹田。
这情形恰似一场攻城战,丹田便是城池,而灵蛇宝丹化成的热力为攻方,欲待鸠占鹊巢,取紫极元胎而后代之,而紫极元胎自然不肯甘心就犯,据丹田死守。
攻守双方实力相仿,形成了一场拉锯战,谁也奈何不得对方。
这下可苦了无辜作了战场的无名,两个根本就不属于人世间的神奇灵物相互攻伐所产生的感受已然远远超越了痛苦这两个简单字眼所能表达的含义。
无名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马上便要被生生撕裂了一般,即使无名那超级坚韧的神经也无法承受,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许久之后……
当无名醒来时,初生的红阳高高挂在天边,竟已是又一天的清晨。
无名躺在地上,眼神迷茫的望着天际,半晌才缓过神来,身形一动,跳了起来。
身上没有一丝异状,无名不禁有些怀疑方才那一切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
他微微摇首,不愿多想,举头四顾,熟悉的小潭几乎与记忆中的没一丝变化。
由于小花的化龙飞去,无名原本因为数位动物朋友的无缘相见而有些失落的心此时一片平和。
他慢慢踱着步,目光没有漏过小潭边的一草一木,缅怀着童年在这座小潭边那些无忧无虑的欢乐时光。
他的脚步忽然一顿,目光停顿在潭边一块深褐色的岩石上,脑海中浮现起那双令他记忆深刻的眼睛,那双好似无底沼泽般神奇的眼。
“师父……”无名口中嘀咕了一声。
由于紫极元胎过体时受到的冲击太大,无名对于当年那段记忆总是朦朦胧胧,只记得只言片语,上一次虽然在程怀宝的提醒下记起了大部分,但是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那一段他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这情形便仿佛面对无数拼图碎片,只因为缺少了其中最关键的一片,所以他始终无法将整个拼图拼合。
故地重游,那段被遗忘的记忆终于寻回,如潺潺流水般在脑海中流淌。
陆天涯面色灰败对年幼的无名道:“既背不下来便算了,为师死后你先到湘西柏岭山蛤蟆石左前脚下挖出圣门至尊之戒。
然后戴上这枚戒指,至山脚下的小乘村,找华炼天,村里人都叫他华员外。见到他后,对他说圣威重光这四个字。
华炼天会带你去寻另外一人,见到那个人,他会问你从哪里来,你答他灭尽三教,重光圣门。这些话你一定记牢,万不可说错一字!你重复一遍给我听。”
终于将一切忆起,无名精神为之一振。
因这可能是他完全掌握紫极元胎,使自己能够正常运用真气内力的唯一机会。
在无名的内心之中,对于魔门中人本就不似常人般排斥厌恶,加之又见识了正道中人假仁假义的伪善,因此他自然不会在意学习魔道功夫。
“湘西……”无名喃喃道:“正好顺路,转上一趟后便可偷上律青园寻姐姐了,想来我与姐姐的娃儿也该出世了,只是不晓得是男娃还是女娃?”
想到心爱的姐姐与即将出世的孩子,无名心中温馨中带着一丝怅然与遗憾,缓步下山。
站在万鬼林的边缘,无名遥望着山脚下那座宁静的小村庄,这座令他的童年充满不幸与痛苦的小村庄。
出奇的,无名的心中没有一丝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