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极而泣,忘了正和迪古乃僵持,脱口道:“愣着作甚,快抱我过去!”他敛去恼意,急忙拦腰将我抱起,流星赶月地往寝殿去。
堆满被褥毛毯的炕榻上,耀灵裹着棉袄号啕大哭,泪水挂了一脸。我心揪得紧紧的,伸手就要抱他,不想耀灵竟主动扑来,呜呜哭道:“阿母,阿母……”
声声直抵心窝!句句催人泪下!
我双手微颤,轻轻拍打他的背,试问道:“宝贝,你想起来了?”说完,紧张地望一望迪古乃,又道:“宝贝,你爹爹呢?爹爹来了吗?”
耀灵渐渐止住哭泣,睁着湿漉漉的小眼睛,瞅了迪古乃几下,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话,可就是叫不出爹爹二字。迪古乃大失所望,着急地拉住他小手,皱眉问道:“叫得出阿母,为何叫不出父皇?”
耀灵缩一缩脖子,害怕地往我怀中缩。我打开迪古乃的手,厉色道:“你别吓着孩子!”
迪古乃忙松手,眼神略含委屈,黯然地望着耀灵。我缓一缓脸色,摸一摸他的脸,安慰道:“慢慢来,不要着急。”说着又吩咐秀娥道:“快去请陈太医和玄真道长。”
她含泪点头,快步跑了出去。我心下一片欢喜,伸手擦掉耀灵的泪珠,哽咽道:“灵儿,你真是叫阿母心肝俱碎啊。”
耀灵奶声奶气地说:“哭……不哭,阿母不哭……灵儿乖乖……”我破涕为笑,情不自禁地亲吻他的小脸蛋,空荡荡的心慢慢有了温度,仿佛开出一朵一朵的杜鹃花。
陈太医和玄真道长很快到了,听闻耀灵认出我来十分高兴,又轮流为耀灵诊脉,神色不再似往常一样凝重,充满了欣慰与希望。
把完脉,耀灵嘟着小嘴,伸手要我抱。我慈爱一笑,夸奖道:“耀灵真是个乖孩子,来阿母抱抱……耀灵饿不饿啊?想不想出去玩啊?”
说完,急切地扫一眼寝殿,问道:“木蜻蜓呢?把木蜻蜓找来。”秀娥立即将木蜻蜓递来,又俯身问耀灵:“吃不吃糖炒板栗啊?”
耀灵咯咯发笑,摇头晃脑,就是不说话,唇角流出一抹口水。我心微凉,拿绣帕擦一擦口水,望着玄真道:“道长,说实话,我很着急,也很担心。耀灵的情况,感觉并不稳定,我很怕睡一觉后,他又不记得我是谁了,更怕哪天突然又染风寒,就彻底……”
迪古乃同样面色沉重,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玄真环顾寝殿一周,微微沉吟半会,开口道:“贫道仍是一句老话,陛下和娘娘不能心急,必须徐徐图之。而且就贫道看来,娘娘和陛下过于宠爱殿下,实际上并非好事。”
我疑惑道:“道长此话怎讲?”
玄真犹豫道:“所谓福祸相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晋王殿下……恕贫道直言,晋王殿下并非福禄之命,承受不住烹油烈火的宠爱。陛下和娘娘如此娇宠殿下,反而令殿下受富贵所累,乱了自身命数。”
迪古乃质疑道:“不是福禄之命?朕是天子,朕的儿子怎会没有福气?”玄真反问道:“那么,殿下如今的情况,陛下又如何解释呢?”
迪古乃沉着脸道:“此乃**,并非天命。”
我有所触动,摇头道:“耀灵贵为皇子,受尽宠爱,会遭残害,想想也是意料之中。然而,我们却眼睁睁地,由着**发生了。试问无法阻止的**,和不可违的天灾又有何分别?历朝历代,被人谋害的皇子还少吗?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什么宠爱,这明明是裹着糖衣的砒霜!”
突然间,心慌的厉害,双臂不自觉地越搂越紧。耀灵呜呜两声,挣扎道:“呜呜……疼,好疼,阿母坏……”
我忙松开手,爱怜地摩挲他的小身子。余光瞥见玄真的道袍,脑海中瞬即划过一缕白光,照亮了惊惶不定的心。
我诚恳地直视着玄真,口吻笃定地说:“常道山水养人,延年益寿,云梦山山清水秀,花草馥郁芬芳,想来十分适宜休养。我请求道长,允许我带耀灵,入住长生观。”
此语一出,不亚于惊雷一场。玄真面色惊异,随即淡淡一笑,暂不言语。迪古乃神色惊怒,冷语道:“元妃,不可胡闹,你身为朕的妃嫔,怎能携皇子居于道观——”
我反驳道:“有何不可?历史上妃嫔学道学佛的数不胜数,又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况且臣妾是为了耀灵,郎主口口声声说爱耀灵,难道不该极力赞成此事吗?”
秀娥眼见不妙,急忙打圆场道:“娘娘和陛下争什么呢,陛下也是为娘娘和小皇子的安全着想,且陛下……陛下不是舍不得嘛……”
我漠然冷哼,低头抚摸耀灵的小手。迪古乃嗓音低沉,寒意森森,强硬地说:“元妃,朕去书房,你马上过来,朕要和你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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